去店里前，蒋红豆先去了一趟医院。向护士确认魏杰确实可以吃东西了后，将病床升高，放置了一张小桌子，让魏杰慢慢喝着粥。
“一个人在医院无不无聊？”
他吃早饭过程中，蒋红豆也会和他聊聊天。
小家伙被他拆穿真面目后，就不那么爱演戏了。至少在她面前，可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乖巧。
有时候跟他说话，他都不带搭理人的。
不过只要有别人在，魏杰还是会努力表现出懂事来。
让蒋红豆好生无奈。
魏杰摇摇头，“习惯了。”
一个人呆着挺好，比在培训班面对着那群白痴要强。
“同学们都挺想你的，还问我能不能来医院看你。”
魏杰转过头，直盯盯瞅着她。
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说谎。
“我可没有说谎，不止一位同学说要来看你，我也已经答应了，他们明天上午会过来。”
魏杰捏着勺子的小手骤然握紧，“我不想见他们。”
蒋红豆耸了一下肩膀，“同学生病了，其他人来探望再正常不过，老师没有理由拒绝。”
“你、你是故意的？”魏杰瞪着她。
蒋红豆很无辜，“故意什么？”
“你明知道我……还让张淮过来？”
“哦，你怎么知道张淮也会来？”
“……”魏杰噎住了，很快又撇过头，气呼呼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蒋红豆叹气，“你心里很清楚张淮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的，既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虽然蒋红豆和阿芙都没有透露此事相关的任何细节，但孩子们可都不笨。
“张淮还特地找到我，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他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他也没有在那里看到你，所以你应该也没有看见他。”
“白痴白痴白痴！他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感激他！我才不想要和这样的蠢货做朋友，有一天被坑死都还在为别人数钱！唔——”
魏杰忽然爆发，低着声音痛骂道。
这一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青着一张小脸皱着眉头不说话。
蒋红豆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哪怕扭曲如魏杰，这一刻心里也生出了内疚。
不过她还是要为张淮说几句公道话的。
“上次的事本身就是你对不住他，虽然这件事被我们掩盖过去了，但并非不代表他没有发生。我并不是要说你以后就得带着内疚过活，恐怕你也不会。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真的讨厌张淮，那以后就别装出一副和他亲近的模样。”
“那是一个老实的孩子，对你也很真心实意，有那样一个朋友对你绝对谈不上什么损失。所以，你要还有一点点心，就别让上次的事情再重演。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绝不再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
魏杰冷着脸，斜斜看向蒋红豆。
“其实你打心眼里也不相信我对吗？既然如此，那你还跟我说什么五年时间，又在这里装腔作势的要对我好？！”
“你值得我相信吗？”
“我……”
“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值得我相信的事情，再来质问我好么。”
“那你就不要管我！让我像以前一样，我也死不了！”
“我当然要管你，我也相信你以后会不断变好。不，不是变好，而是真正回复成你以前的样子。你过去是个多孝顺懂事的孩子啊，因为内心受了太多创痛，也怀着太多怨恨，才会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都不再信任。可我相信你本心不坏，只要有人愿意关心你、对你好，你也会同样待他们，对不对？”
小小的魏杰坐在病床上，攥着小拳头，垂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人生病时格外脆弱吧，以前的他哪怕总是在向人装可怜扮乖巧，可他内心却是倨傲的。
他俯视地看着那些对他产生了同情心或者是对他冷漠的人类，只觉得他们都是蝼蚁，总有一日会被他踩在脚下、对他祈求。
可这几日，他独自躺在病房中，一个人呆呆看着天花板。只有前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会和他说几句话，但每天她都会来。
虽然每一次她呆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只要有那道身影在，心里就莫名安定。
即便透过病房门，远远看着她和护士说话，询问他的病情，魏杰心里都有一汩汩说不出的暖流涌过。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其实挺贪恋这样的感觉。
一刻便就满足了。
可也是这个人，知道他真实的模样。
心里恐怕很难不对他生出芥蒂吧？就算他想在她面前当个乖孩子，他也拉不下脸来继续唱戏。
本来是个在任何窘境下都能挣扎求生、将别人看法视作狗屁的孩子，发疯的在意自己在蒋红豆眼里的模样。
魏杰将这些归咎于他心理锻炼还不成熟。
正因为被人拆穿了真实模样，就慌了手脚，这说明他还太嫩。
蒋红豆没等到魏杰的答案，他的沉默，某种程度上对蒋红豆已经是个安慰了。
“好了，不说这些，你喜不喜欢看故事书？喜欢的话我明天过来时给你带两本，让你在医院打发打发时间。”
魏杰还是没吭声。
蒋红豆却笑了，这一笑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你这孩子气性还挺大，就说了你两句还不理人了？”
魏杰紧绷的心口也一松，但还是不爽地转过头去。
“我对故事书才没兴趣呢。”
“哟，都还跟我傲娇上了？”蒋红豆眼里染上了笑意。
刚才那个小动作，可不就是傲娇么。
这小家伙还挺可爱的么。
魏杰却因为这两个字眼炸毛上了。
傲娇？
这娘兮兮的字眼是在说他？而且怎么听怎么奇怪，之前也很少听过这样的形容，以至于他一时间把握不准蒋红豆的真实意思。
但他的脸却莫名有些烫，想发作都发不出来。
“你今天怎么还不走？”魏杰气道。
“好啊，都学会撵人了。”蒋红豆笑开了，这是说不过她，就要打发她走呢。
孩子活泼点，蒋红豆也欢喜。
然后，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临走前的蒋红豆伸出手按了按他脑袋，丢下了一记重型炸弹。
“下次上厕所别不好意思说，憋尿憋太多次会损害健康。”
“！！！！”
魏杰顿时五雷轰顶。
这臭女人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
对，一定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