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绿水大街。
红豆味仙店外一早就来了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子，扎着两个小麻花辫，蓝色褂子外加碎花小裤。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布包，静静地蹲在店外的角落里。望着那排成长龙的队伍，黑葡萄似的眼珠里面隐藏着一抹淡淡的不安。
有人也注意到了这位女娃娃，视线不时打向她的方向，但并未停留多久便移开了。
自从红豆味仙店出名以来，便有不少孩子喜欢在周围晃荡。
有些孩子没钱，但就想闻闻这个味过过瘾。还有一些孩子想方设法想到店里面做事，当个小工、跑堂伙计啥的。
这儿的老板前段时间才招了一批人，难保他们不会成为下一批被选中的。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蒋红豆才出现在红豆味仙。
不少人都上前和她打招呼，蒋红豆也微笑着回应。就在她迈步打算往店里面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一位女孩子从墙角站起，此刻正呆呆看着她。
蒋红豆挑了一下眉，回身，向那女孩子走去。
而那女孩也连忙站起，抱着自己的小包，快步过来冲蒋红豆弯腰鞠了一躬。
“你来了？”上来一句话，倒颇为熟稔。
这说明蒋红豆并没有忘记她，也还记得她答应过她的事情。
“我到仿膳饭店去找你，但他们说你不在那里了。有人给了我一个新地址，所以我就找来了。”小娥乖乖地回答着。
“如你所见，我出来单干了。你早上几点就起来了？”现在才九点，这孩子从家里到仿膳饭店、又到红豆味仙，排除掉等待公交车的时间，至少也得要三四个小时。
“两、两点。”小娥顿了顿，还是如实回道。
“你是走来的？”蒋红豆错愕。
“也不全是，从家里到仿膳饭店是走的，从仿膳饭店到绿水大街，我做了一趟公交车。”
从小娥家里到仿膳饭店，具体路程蒋红豆不清楚，但稍微估算一下怎么也得走上五个小时。
这个小姑娘，半夜两点起来开始走，赶到仿膳饭店之时店里可能都还没开门。
而从仿膳饭店到绿水大街，坐公交车中间是需要换乘的。她说坐了一趟公交车，那至少还得要走好几站路。
蒋红豆望着女孩那细细的两条小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走，跟我去店里面，有话坐下来聊。”
蒋红豆招呼小娥过来，搭着她的肩膀两人进入了店里面。
她观察到小娥进店后，一直在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将她带进了休息间，让伙计给小娥倒杯茶。然后去了后厨，让副厨贾良材为小娥煮了一碗小龙虾面。
贾良材还以为老板早上没吃饭，这碗面是煮给她吃的。
结果煮好之后，蒋红豆就端给了小娥。
小娥：“……”
“快吃吧，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肯定也饿了。”蒋红豆也不见多么热情和亲切，但说话举止就是让人很舒服很温暖。
小娥望着面前那一大碗热乎乎、配料也很丰富又超有食欲的面，一早上的疲惫终于松弛了下来。
“谢谢。”
她没把握自己能找到蒋红豆，更没有那个信心对方会收下她。
这次也不过是走投无路的小女孩，孤注一掷想去赌一个希望。
一大口面条送入嘴中，小娥嚼了几口后，有些惊奇地朝蒋红豆看了过来。
蒋红豆笑了，“味道还可以吧？”
小娥大眼珠眨了眨。
“是我们店里面的副厨做的。”
“很好吃。”小娥嗓子有些干，便多喝了两口汤。她觉得这个汤很鲜美，而且有一股说不出来也没吃过的味道，更感好奇。
蒋红豆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指着她碗里的几只虾。
“鲜味是从小龙虾里散发出来的，我们这家店主要经营的就是小龙虾。”
“小龙……虾？”好奇怪的名字，第一次听到。
“这些你以后都会慢慢了解到的。”
以后。
这两个字眼让小娥心里面又踏实了不少。
“你真的要教我烹饪？”
“当然，我说出去的话就没有不算数的。不过有言在先，我可是很严厉的，你要是不用心学，在这里可是呆不下去的噢？”
小娥闻言，连忙放下筷子正色道：“我一定好好学，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不赶我走。”
小姑娘在说到后面一句话时，垂下了脑袋，脸上还可怜兮兮的。
“好啦~快吃面，别凉了。”蒋红豆伸出手，忍不住薅了薅女孩子的脑袋。
小娥大概是不太习惯被人这样，脑袋想移开，但又怕惹蒋红豆不高兴忍住了。
蒋红豆注意到后，笑着收回手。
“你胆子很大么，大晚上也赶一个人赶路？”
“没什么好怕的。”小娥一边吃着面一边和蒋红豆闲聊。
“你认识到城内的路？”
“嗯，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带我进城。仿膳饭店是一家老牌饭店，虽然我没有进去吃过饭，但从旁边经过好几次。”
小娥有些小骄傲，她认路的能力可是很强的。许多地方，她只要去过一次就能记得，下次也还能找到。
“你来这边做事，你家里怎么说？”让人来学烹饪，该了解的情况还是要事先了解的。
而小娥家里面情况特殊，蒋红豆也担心这孩子走不开。
等到红豆味仙做事，她可能就没办法像这样早晚往家跑了，毕竟路太远了，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我妈身体好后，便能照看家里了。我让她少干一些活，自己出来帮忙挣钱、贴补家用。”
“你来我这边后，我会在附近给你租个住的地方。吃住都算是我的，这边是一周轮休一天，所以你每周可以回一趟家，月底休两天。你刚开始来，只能在厨房做学徒，工资也是比照着小工来。你要是做得好，就可以早点升为帮厨、然后便是副厨，自己掌勺了。这样你能接受吗？”
吃住都是蒋红豆的，单是这一条就已经很厚道了，何况还有工资拿。
许多人跟着师傅学手艺，前期都没钱、顶多给你提供一餐饭。
而在听了小工的工资后，小娥更是忙不迭地点头。
红豆味仙一个小工，比他们家一个月的收入多多了。
而之前所有的犹疑和对未知的不安，在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了庆幸。
小娥最庆幸的事情，就是在她十七岁的这一天，迈出了改变她整个人生的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