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小花没事之时总会来到这条街上,扒在橱窗上一看就是许久。
店门是开着的,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小花很想要进去看看,但里面琳琅满目,她望着自己脏兮兮的样子,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去。
当她长期出现,有客人甚至对她指指点点,店员也都有些不乐意看过来时,小花很窘迫。
她退远了些,躲在电线杆后面,呆呆地凝望着那些橱窗。
等到店里客人都离开了,店员也没注意到她,小花才会再次偷偷跑到橱窗外,细细描绘着那一个个华美蛋糕的模样。
每次她凝视着这些蛋糕时,脑海里总是能想象出许多美丽动人的故事,就像是最绝美的梦。
“欸!你怎么又过来了?”店员看着脸贴在橱窗上,在上面留下一片片雾气、不知道还有没有滴口水的小孩子,实在是有些无奈了。
他们开门做生意,这小叫花子天天来这儿,不但会影响他们做生意,客人看着也会不舒服的。
“对、对不起……”小花宛如一个做错事被老师抓到了的小孩子,羞窘地搓着自己的一双小手,低着头,整张脸都因为紧张快要哭出来。
“算了算了,我也不说你,否则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先走吧,以后不要来了。”店员挥挥手,脸上有些烦燥,但也没有过多为难小花。
以后都不能来了?
小花转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橱窗内那些精美的蛋糕,只觉得步伐无比沉重。
也许别人很难相信,在小花和父亲艰苦度日的那些岁月里,唯有在这里,她才会感觉到无比快乐。
看着它们,她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童话世界中一般。
“小王,出什么事了?”
就在小花要离开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她惊诧地回头,一下子便认出了那个说话的人。
她知道,她就是制作这些蛋糕的人。她曾看到她接待过到店里来的客人,为它们讲解着几款蛋糕的区别。
有时候她趴在橱窗外,依稀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她的声音。
她也曾远远看过她几眼,在她躲在电线杆后偷偷打量这边时,不只一次看见她的笑容。
那么自信,又那么迷人。
小花只觉得那个人的世界,是她永远都到达不了的。
就像有些人生来就是公主,而有一些只能住在贫民窟,为了填饱肚子而拼尽全力。
她站在她的世界之外,望着她身处童话世界,亲手去编织着那些美妙灿烂的故事……
她想她应该快些跑走的,但她的脚却不听使唤。
她转回了身,昂着头静静看着她。
“蒋厨,是这样的,这小姑娘天天往这边跑,还扒在橱窗上,都影响我们做生意了。”
蒋红豆往这边看了一眼,小花小手放在胸前,一下子就捏紧了。
她很怕从这个人眼里看到轻蔑和不屑。
就像这个城市的一些人,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垃圾一般,眼里充满着嫌恶。
蒋红豆看了一会儿小花,眼神很温和,没有居高临下的倨傲,也不带半点恶意。
“你先等会儿。”蒋红豆对小花说了一句,便转身进了店后面的小厨房。
小花忐忑得两只脚鞋边踩来踩去,怕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惩罚。
但那个人都开口了,她下意识就想要按照她说的去做。
蒋红豆很快便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块点缀着晶莹樱桃的奶油蛋糕。
她来到店外,蹲到小花的面前,对她露出一个和善算得上亲切的笑容。
“很喜欢蛋糕吗?那这个请你吃。”
小花望着面前的人直直僵住了。
“……请我吃?”
“啊,这块蛋糕是向你表达我的谢意的。我能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你很喜欢我制作的这些蛋糕啊。”
不是施舍,而是谢意。
哪怕对面只是一位小女孩,蒋红豆都很好地顾虑到了她的自尊心。
小花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被面前人的笑、还有那块小蛋糕吸引着,忍不住伸出了手。
“那我先进去了,慢慢品尝噢,小朋友。”蒋红豆将蛋糕放在那小女孩手上,还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便进去店里了。
“蒋厨,你这样她以后天天都来怎么办?”这样的小孩她见得可多了,以为来这儿有好东西吃,以后就经常往这儿跑。
与其以后做得太过分,还不如一开始就对人狠一点。
“会吗?我没有想这么多。”蒋红豆回想了一下那小女孩的眼神,笑道:“我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些很美好的东西,很纯粹很热烈。如果能够让她快乐,一块小蛋糕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像是小草,她也有着这样的眼神。
而对于蒋红豆来说,她的美食本来就是为了让人感受到快乐和幸福的。举手之劳,如果就能让一个小女孩有着一段难忘美好的记忆,何乐而不为?
狠狠咽了好几口口水,小花才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点送入口中——
当细腻丝滑的奶油包裹着舌尖,松软香甜的味道顷刻间充盈着整个口腔,小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忽地从平地窜上了云端,那极致的美味刺激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要一点不剩地吃完它,但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这样好吃的东西,一定要跟爸爸分享,她也想要让爸爸尝尝这样棒的味道。
董磊吃着女儿小心翼翼一路护在怀中的蛋糕,看着她充满着渴盼和亮得惊人的眸子,鼻子不由有些酸涩。
虽然小花对现在的生活从未抱怨,但她跟着他这个父亲,一点都没过上好的生活,还得承受着别人不怀好意的奚落目光。
但在今日,他久违地看到了女儿发自内心快乐的样子。
那一刻,从未想过今后要做什么、一心只想要多挣点钱让他们父女俩能够活下去的董磊,心中终于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想要成为一名糕点师,想用自己的双手为女儿打造一个曼妙的只属于她的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