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姐拿走了？”顾歌听了后有些心疼小草。
他是在一个被宠爱的环境下长大，每一个长辈都对他很好，从小他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就连这次坚持来小叔的饭店做学徒，父母一开始坚决不答应，但最后还是拗不过他由着他了。
所以他有些无法想像小草在家里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只是大家平时在一块做事，也多少了解了一些。
就像店里发了工钱，他当天就会用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曾爷爷增曾奶奶还有几位叔叔伯伯塞的零用钱他留着自己花。
而挣的工钱就用来买一些小礼物，讨他们开心。
因为是他自己一点点挣来的，礼物再小，大家都觉得很珍贵。
钱木，据顾歌所知领了工钱后，他也会用一部分来买自己心仪许久的东西，只将其中一部分存下来。
而小草，领了工钱就连一根串串都舍不得买来吃。扎头发的头绳，断了都会再次接起来用。
之前他以为小草是自愿的，将所有挣的钱都拿来贴补家用，哪怕在外面过得再辛苦也不说一个字。
她这样懂事、又会为家里人着想，她的家人应该很心疼很爱这个孩子吧。
事实上他想错了。
小草的家庭条件确实不太好，但也没有那么的不好。
他们只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女儿，尽情压榨和盘剥着她罢了。
她再多的付出和牺牲，也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
他曾经看到小草一个人偷偷蹲在后巷子里哭，哭完之后抹干眼泪又继续做事，还小心地不让师父看出她的异常。
“你、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还是家里人出了事，你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的——”
善良的年轻人，看不得这个坚强的女孩子这么难过，在一天的事情结束后追上了小草问。
他还很小心地注意着自己的措辞和态度，以免刺伤到她敏感的自尊心。
“为什么……这样说？”小草不理解，顾歌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我看到你在后巷里哭……”
善解人意的小草，那一刻忽然就有点愤怒。
仿佛自己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自尊心，被人毫不留情地给打破了。
“这不关你的事吧，你就当作没看见不就好了吧，为什么要特地追上来和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好心，也是真心想要帮助我。但我、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对你发脾气。
因为我真的……好累啊……
“你别这样，别生气，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件事我也不会对别人说的。真的，你相信我。”顾歌连连摆手，他还鲜少看见小草这副样子，顿时有点慌张。
小草又愤怒又内疚。
愤怒其实是冲着自己，内疚却是对着顾歌。
但此时此刻，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也不想再看到顾歌的脸。所以她转身就走，看到顾歌担心地追上来，更是有些失控地大跑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看我可怜，所以才故意想在我面前炫耀吗？我知道你的家庭条件好，那又怎么样？我不会羡慕你，也不会想着占你便宜！”
她到底说了什么啊，明明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这些话会自己冒出来？
“对对对不起，我绝对没有要跟你炫耀的意思，我我我我我我……”
帅气的年轻人着急得都结巴了。
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啊，本来只是想着小草太好强了，真的有困难也不愿意和大家说。便私下里询问她，这样也能顾虑到她的自尊心，但怎么情况变得更糟了呢？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欺负我呢，难道我就不是你们亲生的么……既然一点都不爱我，不在意我，又为什么要留下我呢……当初将我直接扔掉，那样对我更好吧……”
“小草——”顾歌呆住了。
小草一只手掩面，泪水汹涌地从指尖渗透了出来。
她一个人撑了太久了，也习惯了不在人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而这一次她彻底爆发了。
“只因为弟弟想要吃肉，我就连学都没法上，明明那是我的学费，求了好久才求到的。却在开学前两天，给弟弟买肉吃就一点都不剩了……我出来打工，一个人干两三个人的活。被人打骂也都不敢吭声、不敢离开，挣的钱全部都要交给家里，自己每天吃剩饭剩菜……穿姐姐和妈妈穿过的、破得不能再破的旧衣服，哪怕被人嘲笑，我也告诉自己没关系……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爱我一点点呢……”
小草越哭越汹涌，而顾歌也从一开始的当机，再到心底压抑不住的刺痛。
看看小草，再想想过去的自己，还真的没有资格站在她面前啊。
她小心武装起自己，想着靠自己解决一切。而他只因为环境优越一些，就那么轻易地站在她面前，说我可以帮你。
他纵然是好心，但小草会怎么想呢？
哪怕相信他没有别的意思，但看到自己与别人生活天差地别，还是会觉得委屈吧。
因为她从没被家人爱护过啊。
思绪从回忆中抽回，看着被抢走新裙子而无比落寞的小草，顾歌忽然有些生气。
“你姐姐想要，那你就要给她吗？不想心爱的东西被抢走，那你就自己抢回来啊！”
“我也想要抢回来，可是、可是我抢不过她。”
“怎么就抢不过了，她不给你就打她一顿，狠狠地打。就是因为你每次都让着她，她才不把你当回事。”
“我……打她？”
“不敢吗？那你就永远这样被欺负吧。”
“姐姐向妈妈告状，妈妈跟我说要是不把新裙子给姐姐，她就不让我来饭店做事了……她还要让我嫁人，换弟弟以后娶媳妇的彩礼钱……”
小草也不知道怎么就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了，大概是她一个人真的撑不住了吧。
又或许在她心目中，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
“他们怎么说你就要怎么做吗？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吗？”顾歌生气。
“可是我……”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听他们的话？你就这么害怕他们吗？你该不会还在奢求着你这样无私地付出和乖巧，真的能换取他们一点点可怜的关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