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红豆转过了背，手一挥，脸上满是冷然。
小草紧张得大气都喘不过来。
顾歌和钱木也都不敢吱声。
其实蒋红豆脾气算不错的，这半个月来很少吼他们，也鲜少黑过脸。
就算是他们端出来的东西她不满意，她也只是平静说着不合格，让他们重做。
虽然那样的她在他们看来是很讨厌，被不断否定的自己也很讨厌。
但有一说一，他们也见识了别的师傅骂徒弟、甚至主厨骂副厨时的样子，难听到让人想直接躲进地洞。
但被骂的他们还能怎样？不还是得忍着，赶快将手边上的事情做好，不然又该招骂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看见蒋红豆如此不留情面的样子。
莫永清倒是能明白蒋红豆的心情。
能够烹饪出那样绝顶美味食物的厨师，必然对料理有着最诚挚的追求和执着。
那孩子那些话，恰恰是一名优秀的厨师最不愿听到的。
“其他人如果也有和他同样的想法，那现在也可以走。”蒋红豆又道。
小草狠狠摇了一下头。
她要留下来，和师父学习烹饪。不管有多艰难，只要师父不赶她走，她绝不会自己放弃！
而王柳觉得蒋红豆这话更是针对他，她根本就没想留下他、也不愿意真心教他。
“哼！走就走，要不是我爸我妈非要我来，我才不肯学劳什子做菜呢！”
王柳扯去身上的围兜，拔腿就离开了后厨。
蒋红豆目送着他离开，然后又看向另外三位。
“你们呢，要走吗？”
小草和顾歌都摇摇头，钱木挣扎了一会儿，但还是决定留下来。
“既然决定留下来，那你们就记住一句话。作为一名学徒，我可以原谅你们不聪明、也愿意帮你们一次次品尝菜品，给你们最中肯的点评。这一点，我保证自己能做到。但只有一点，只要跟在我后面学，我就不允许你们对烹饪不认真、不专注。三心二意、不是认真想要做好菜、满脑子都是杂念、一点苦头都不肯吃的，那你永远都无法成为一名顶尖的料理人。”
这些话，以前蒋红豆也跟那些美食名校的学生们说过。
只是现代许多小孩都太有想法了，不太听得进去蒋红豆这种类似说教的言论。
但蒋红豆觉得，哪怕只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她的话，愿意按照她所说的去要求自己，那便是值得的。
她就愿意不厌其烦地去说。
“当然，如果你们的目标不在于此，只是想学一点皮毛，压根没想着做出多么美味的料理。那请你们现在也离开这里，我很忙，我的时间不想浪费在这样的孩子身上。你们也不要再占着一个学徒名额，也许会有别的孩子很需要这个学习的机会。”
蒋红豆已经把话完全摊开说了。
在原则性的事情上，本来就不能嘻嘻哈哈。或许会有人说蒋红豆太把自己当回事，她以为她是谁？
但也正因为蒋红豆一直都是这样严格的要求自己、认真对待着自己将从事一生的事业，她才能在如此年纪就站在行业之巅。
“真帅！蒋厨！太有范儿了！”
后厨一角，两名洗碗的小工望着这边发生的事情，愣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这也许就是大厨的气魄吧！”
他们也曾品尝过蒋红豆亲手制作的蛋糕。
那样的美味吃过一次就再难忘记，当时他们就在想，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如此美味绝伦、吃了后能由衷感觉到幸福的食物？
平时的蒋红豆，胖乎乎的，没什么架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很难想像那些东西都是出自她之手。
然而直到刚才，他们清晰地意识到工作中的蒋红豆是不同的。
手执厨刀的她、身上固然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光芒，但更让人心折的还是这股精益求精、一丝不苟的态度。
小草不觉便看呆了。
发怒之时的蒋红豆，固然让她觉得紧张，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是的，认真、专注。
这就是蒋红豆的要求，她不看虚的，就看你实实在在的表现。
心思太纤细、时时刻刻想着师父会不会对自己失望、自己做错了会不会被赶走，怎么可能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难道还要让师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开导她敏感的内心、不停给她鼓励吗？
她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意，也没领会自己留在这里真正需要做的是什么！
傍晚。
前面热火朝天地忙着上菜，有些疲累的蒋红豆，端着搪瓷缸站在厨房外的小院子里喝水。
“还生气呢？”
“莫师傅，没有，我没生气，就是有些累了，出来休息会儿。”蒋红豆看看身旁站着的人，无奈地笑了，“让你们看笑话了。”
“我并不觉得那是什么笑话，这种事情在后厨太过常见。”
“也对。”蒋红豆笑着摇摇头，倒并没有太烦恼的样子。
两世加起来，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她也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这一点事在蒋红豆职业生涯中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她纵然对孩子们的事情上心，却也不会太拘泥于这些琐事。
“红豆以前在哪儿做事？”莫永清忽然问。
他不是个八卦的人，也很少打听别人的事情。
只是蒋红豆身上实在有着太多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了，而有这种厨艺的人，只要出来做事，总不该默默无闻。
“……我以前都宅在家，很少出来的。”蒋红豆看似闲适喝着水，心却提了提。
“我看你在后厨的表现很是老练，还以为你……罢了，这些事情我就不多问了。”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
而蒋红豆来到仿膳饭店后，除了在厨艺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己的私事很少提及。
其他人问起，也都是能避则避。
大家虽然都好奇得不得了，却也不会过多探听别人私隐。
何况蒋红豆的能力可是让他们敬服不已，那些私人的事情反而不太重要了。
“谢谢你了，莫师傅。还有，如果我在后厨有什么逾越的地方，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