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茗临死时候,看着锦葵那沾染鲜血的手,轻声哼笑。也不知是庆幸锦葵手染鲜血终是成为同她一样的人,还是为了什么。
松开手的锦葵瘫坐在一旁,心中怦怦直跳,甚至在锦玉茗死了以后,才突然想起她说自己怀中有那黑火药的事情。
小心掀开锦玉茗的袍子,见里头只有一团脏污破布,她才放下心来。
南藤从院外赶来的时候,见到这个场景也是吓了一跳。她去集市采买,只今日没有跟着姑娘同乘马车,便出了这等大事……
“姑娘,你没事儿吧?”
她一脸焦急,见锦葵手染鲜血,赶忙上前搀扶起她,又带着人去净了手。把锦葵安抚好后,才同盐蛇一起去处理锦玉茗的尸体去了。
“她这是……”
盐蛇看见身上长着脓疮的锦玉茗微微皱眉,南藤上前检查一番也是心生厌恶。
“她这是风月病,找个地方烧了吧。”
待南藤发现锦玉茗怀中揽着一块脏污破布的时候,才觉得她果真万分恶毒。
随手从院中找来一块破草席,南藤同盐蛇给锦玉茗的尸体踹到那上头,雁岚推来一辆木轮车,帮着把锦玉茗的尸体放在车上。
盐蛇一个人推着那木车走出了育幼堂。
雁岚目送着他离开,心中滋味颇为复杂。
席府同锦府从前算得上通家之好,那时候锦元良时常带着锦玉茗同锦雅丹去席府做客。两位表姑娘是跟在席文栋身后长大的。
那时候的锦玉茗和锦雅丹整日围着席文栋转,而自家少爷只能坐在轮椅上,用她和寄岚看着都心疼的艳羡目光盯着那三人。
如今偌大个席府幡然倾塌,她曾经服侍过的少爷小姐也一个个……
一只手放在雁岚肩膀上,雁岚回头一看竟是葵姑娘抖着手无声安慰她。雁岚握着锦葵的手,想要平复她的心情。
“姑娘莫怕,你做对。”
锦葵红着眼微微点头。
她杀人了,杀了一个同她有莫大关系的人。
盐蛇处理过尸体后回来,几人也没有了用膳的心情。南藤嫌恶锦玉茗得了那恶心人的病,去城中找来了大夫里里外外的用药熏扫,又让锦葵用汤药净了好几次沾了血的手。
锦葵看着南藤为她一点点擦干净手上药渍,忽然想起了锦玉茗临终前,说她这手如今也沾了血,比自己干净不到哪里去的话。
“我想去歇歇。”
她觉着自己如今手脚酸软,头也晕得厉害。南藤点头,同盐蛇带着锦葵回了小院子中。
锦葵醒来外头已是月朗星稀时候,汪淮坐在她身边,一手轻轻拍抚着她,一手拿着东厂的密卷细细查看。
见他的小姑娘醒了,汪淮放下手中书卷,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下午睡着后有些发热,如今感觉好些了没?”
锦葵愣怔着点头,接过汪淮递过来的药碗,皱着眉喝了下去。
知道她不喜欢药味,刚喝完汪淮便捏着一块蜜饯放入了她口中,又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温声道:“这事要不要写信同那温晴说一声。”
汪淮对于锦玉茗的生死并不在意,可他知道第一次杀人是何等惊惶害怕,尤其他的小姑娘又是那样一个绵软的性子。
便是这次用尽了勇气敢手刃仇人,过后只怕会一直惶惶惊忧。
故意提起温晴,只不过是让锦葵想起那锦玉茗曾做下何等令人发指的事情,且他知道小姑娘对锦芙蕖替自己挡了灾有多么愧疚。
果然,锦葵听见汪淮提起温晴,想起了锦芙蕖的遭遇,心头对自己了结锦玉茗的事情多了几分释然。她软软地点了点头,声音又哑又软地同汪淮嘀咕:“我明日写信给温晴。”
侧身躺进汪淮的怀中,锦葵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揽着汪淮的腰又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锦葵身子好了大半,便准备给温晴去信。她捏着纸笔考虑了许久,才缓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个清楚,又言辞恳切地同温晴和锦芙蕖道了歉。
终归锦芙蕖这祸事于她脱不了干系。
收到书信的温晴看过之后,先是痛哭一番,后见锦葵同锦芙蕖道歉的言辞,很是咒骂了一通。可她自己骂过之后,也知这事其实怨不得锦葵。
虽那锦玉茗当初是冲着锦葵去的,可若是没有自己把她送去家庙这一桩,她也不会害得芙蕖如此。
温晴擦了擦面上眼泪,思索了好半晌也没拿定主意这事儿该不该同锦芙蕖说。她既希望芙蕖知道锦玉茗没落得好下场,让她能出一口恶气,可又怕提起女儿极力避免的伤心事。
“你去把源哥儿找来。”
指使身边婆子去找了锦源,温晴决定问问他的主意。
自从锦源为锦芙蕖之事同锦元良翻脸后,温晴便不再拿他当做孩子对待,有那等连她也拿不准的事情,都会问问锦源的主意。
锦源看过信后,微拧着眉心,好半晌他沉声道:“应当告知阿姐的。”
他的阿姐没有那般软弱,不论还是温晴还是他,对锦芙蕖都不应该过于小心翼翼。长此以往只会让她愈发胆小,愈发害怕别人提起那些事。
身为家人该做的,不是避而不谈,从此当做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而是应给予锦芙蕖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
“我拿给她。”
温晴点点头,锦源拿着那封信去了锦芙蕖的院子。
锦芙蕖的院子如今只有两三个贴身丫鬟在照顾,锦源去的时候,锦芙蕖正蹲在院子中侍弄花草。她身上穿着素淡的长裙,头发也只是松松地挽着。
锦源站在距她有些距离的地方轻声喊她:“阿姐。”
“源哥儿来了?”
拍落手上的灰尘,锦芙蕖浅笑上前。
自锦元良离开后,锦芙蕖的精神同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如今也不像最初那般连屋子的大门都不敢出了。虽只是偶尔在院子逛逛,但温晴同锦源已经很欣慰了。
“锦玉茗死了,锦葵送了封信给阿娘,你可想看看?”
锦芙蕖闻言一愣,怔怔地看着锦源好半晌,才默默流下一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