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睿玟胡乱抹了抹嘴上的鲜血,看着远处的汪淮脸色惨白满眼郁气,他低低笑出了声。
难为聪明一世的汪督公也栽在了他手里。
微微阖眼,席睿玟在心中感叹汪淮的心思太好拿捏了。
他自己不也走过同汪淮一模一样的路?他们都太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了,愈是喜欢,愈发在意。在意自己的身份,在意他们自身的残缺。
席睿玟把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借力让自己轻松些,目光却忍不住继续打量汪淮,看着看着他嘴角缓缓露出个略有些挑衅的笑容。
他是有些恨这个男人的,他得了小表妹的真情实意。
那样不知避忌一往直前的感情,那样坚定不移、不死不悔的选择,他也想要。
可惜,他没那个机会了。
幽幽叹出一口气,席睿玟缓缓闭上了眼,他不想撑着了,他不想再去同东宫还有谢玿周旋,处理那些破事了。
烈日炎炎,阳光打在锦葵的身上,她却觉着阴冷得要命。
这是第二次有她的怀中断了生息……
揽着席睿玟,锦葵握着那只宝蓝点翠珠钗,泣不成声。
她不懂,她不懂上京这个地方,也不懂这里的人……
汪淮捂着伤口蹲在锦葵身边,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想了半晌又任由她哭个痛快。
身后走上来一人,那人满面疤痕,嗓音粗哑,她对着锦葵行礼,平静问好。
“葵姑娘。”
锦葵睁着泪眼,这人竟然是寄岚。
寄岚见锦葵认出了自己,浅浅一笑,上前从锦葵手中接过了席睿玟的尸首。为席睿玟仔细擦拭脸上污血后,才柔柔同锦葵道:“奴婢有件事情想求姑娘。”
“少爷给自己选好了安身之地,同夫人在一处,他让我安葬好他后就回南边,可我不想回去。”
寄岚轻轻笑了笑,摸了摸脸上疤痕,又低头看向席睿玟。
少爷总是赶她走,从南边回上京的时候,少爷就用怕她被人认出来的借口赶过她一次,若不是她使了这样激烈的法子,只怕少爷不会同意自己同他留在上京。
揭下席睿玟面上的面具,寄岚一点点帮他整理妥当。望着同样伤心欲绝的锦葵,她柔声规劝。
“葵姑娘莫要伤心,少爷他太辛苦了,如此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奴婢想求姑娘,待我为少爷安葬好后,您帮奴婢同少爷合葬行吗?”
她照顾了少爷一辈子,也喜欢了他一辈子,可她到死都不敢同少爷说。他是主子,她是下人,以前她想着若是日后少爷娶妻,她能给少爷做个通房就好。
可如今她能同少爷合葬,于她来说这就是莫大的荣耀。
见锦葵哭着摇头,寄岚握着她的手,温柔出声:“少爷没人照顾不行的,他……虽然天生聪慧,可没有我却是不行的。”
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寄岚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少爷天资卓然,博古通今,可只要不是她给他缝的长袜,少爷连反正都看不出,自他不依靠轮椅后,穿了好些次反袜子。
“少爷怕黑怕苦,我是定要下去陪他的。”
“汪督公……”
寄岚看着受伤颇重的汪淮,抿唇犹豫后,同他道:“小心东宫。”
汪淮抬眼看向寄岚,颇有些惊讶,可转瞬一想便也明白了。
只怕当初席睿玟回京,投靠的是东宫门下,而大皇子谢玿太蠢,太子便派了席睿玟去扶持谢玿,以给自己谋求时间。
只是,寄岚为何让他小心东宫?
太子要对他不利?
见汪淮懂了自己言下之意,寄岚抱起席睿玟尸首,转身离开。
她安葬好少爷后,会去找葵姑娘的。
汪淮单手揽着锦葵,把头靠在她身上,却听闻锦葵哽咽着问他:“汪淮,为何待我好的人,都离开了。”
她阿娘离开了,石头离开了,席二夫人同表哥也离开了,她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她的问题。
汪淮听得心尖骤痛,他摸着小姑娘的耳朵,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会一直陪着她,守着她,护着她,让她可以恣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只求她在自己身边。
等南藤挣脱束缚跑进荒寺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汪淮同锦葵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她上前搀扶二人,又找了马车快马加鞭地回到了小院子里。
当夜汪淮便发热得厉害,锦葵同大夫在一旁忙碌了一夜,天色渐亮的时候,汪淮才缓缓睁开眼。
他甫一睁眼,便见小姑娘手中握着一块玉佩,眼中满是伤心。他知道那玉佩是席睿玟在小姑娘及笄的时候送给她的。
汪淮微微阖眼,心下难受。
他自问一生做事果决,遇见锦葵后却总是踯躅不前,若非如此,岂能让席睿玟钻了空子?
拉过锦葵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见汪淮醒了过来锦葵红着眼上前,摸着他的额头,觉着没有之前那样烫手了,她才端起茶盏送到他唇边。
“慢些喝,伤口还疼吗?”
那伤口看着着实骇人,锦葵瞧着都替他难受。
她趴在榻边,俯在他身边轻轻吹了吹肩头上的伤。见汪淮僵直了身子,她赶忙问道:“可是疼了?”
汪淮看着他的小姑娘双目红红,双眸布满水泽,他心头一动,拉过锦葵狠狠吻住她的唇。
他的小姑娘太乖了,他怎会如此幸运,遇见一个这般可爱的小姑娘。
锦葵红着脸就那样任他细细咬着她的唇,他身上都是伤,她不忍心推开,便只能微微往前。如此汪淮不必用力,也能让他亲得到自己。
看着小姑娘强忍着羞涩,汪淮心头涌上一股热意。待发觉小姑娘手中还捏着那玉佩的时候,他伸手抽出,放到一旁。
日后他不会再质疑小姑娘对他的情感了,他比小姑娘大上许多,竟是没有她活得通透。
单手揽着锦葵的腰,汪淮把她带上榻,搂着一脸疲惫的小姑娘,汪淮亲了亲她的额头。
“好好休息,莫要让我担心。”
他咬着小姑娘的耳朵,心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