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淮让人给沅素喂食乌草散,又送去东厂医者那里医治,如今已过去半月有余。这半月,沅素被人反复喂食乌草散,再反复医治,人早已折腾得不成样子。
不过好在东厂的医者对这乌草散的治疗有了些头绪。
他的小姑娘用过药后,这几日已经不再嗜睡,偶尔还会同他谈些以前的事情。锦葵情况稍微好了些后,他便开始着手调查边关粮草被人调换的案子。
那粮草是经过军民联运的,地方官府把这粮草运送到指定粮仓,然后再由各地驻兵负责押运。从京中到边关,一路经过多个驻地,便是汪淮查起来,也颇有些费力。
只是这等事情,向来是上行下效,说不得刚出了京城,这武器粮草便被人盗换。
汪淮顺着线索一路查下去,竟发现那粮草和武器,是多个驻地,不同官员分散剥削。一层一层下去,这送到边关谢珩手里的,便俱都是些会要命的劣质品了。
后头查来查去,查到三皇子妃嫡兄安邢礼身上去了。
汪淮把手中案卷递给谢璀,谢璀先是一愣,待打开看到里头写着的东西时候,面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谢璀抬头,急忙道:“汪督公,这事我确实不知情。”
他虽说同谢玿为了那把椅子斗得厉害,可这终归是他们谢家的江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拿这江山同百姓开玩笑。
“我向来敬重军中将士,虽同谢玿掐得厉害,但这种事情我不会做的。”
谢璀满目急切,可安邢礼是明晃晃的三皇子一党,他便是说破了天去,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手上是干净的。
汪淮望向谢璀焦急的面色,缓缓道:“若是我不相信你,便把这东西直接呈给圣上了。只是安邢礼不能留,你处置了吧。”
他知道谢璀并没有插手边军事宜,也不是安邢礼一人做下此等事情。只是,不论是谁,他答应过谢珩,也答应过那些死在边关的将士,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汪淮没有那个耐心去等朝中人扯皮处理这件事情,他要让所有插手过此事的人,尽快下去给那群将士们赔罪。
三皇子谢璀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点点头。
谢璀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安芷荷在正厅同他们二人的嫡子玩耍,见到谢璀后,安芷荷只是虚虚行了礼,便打发下人带着嫡子先下去。
她面上端出一副柔顺模样,只是谢璀今日并不想理会她。
安芷荷眉头一皱,可想到今日要同谢璀商量的事,还是压下了心头火气。她上前为谢璀捏着肩膀,口中柔柔道:“臣妾上次跟您提过的事,便是我娘家侄子……”
谢璀本已经压下的火气被三皇子妃这一句话,又勾了起来。
他掏出怀中案卷,直接甩在了三皇子妃脸上,怒喝道:“看看安邢礼做了什么好事!”
安芷荷本想发火,可见谢璀是真的生气了,心头一紧,翻开那案卷。只是她并不懂那事情的严重性,略带着些无辜道:“不过是敛了些财物罢了,我们还回去不就好了?”
谢璀睁大眼睛,看向这个自己一心挑选的皇子妃,凝睇了半晌,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敛着性子问道:“因为安邢礼,边军死了一万多将士,他们的命,你们能还?如何还?”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安芷荷被他吼得连连后退。
她喏喏地道:“将士上战场,死伤也是寻常,这有何奇怪?”见谢璀眼神越来越阴翳,她又连忙接了句:“便是这次战事不死,下次也不一定会……”
谢璀一巴掌扇在了安芷荷脸上,他怒骂道:“你安家老祖宗也是马背上打出来的江山,你祖父安老将军是我朝上一代战神将军,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安芷荷被他这一巴掌打得懵了,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人,会出手打自己。
她眸中带着泪,倔强地看向谢璀,哽咽问道:“那现在该如何,这事情我哥哥做都做了,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自然是去给死去的边关将士赔命,不然我如何向父皇交代!”
谢璀很失望,他对安芷荷是有些少年夫妻情分在的,只是这些年被她消磨得剩不了多少了。若不是他许多年已经不往府中入账现银,只怕整个三皇子府都被她搬空了。
她之前苦苦哀求自己,为她娘家人安排位置,他也都照做了。开始是觉着安家得势,于自己也是助力。如今可倒好,安家成了自己头上的一道催命符。
安芷荷闻言,痛哭流涕,跪地抱着谢璀的双脚,哭求道:“茂行,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哥哥自幼待我如珠如宝,我是他同嫂嫂带大的,我求求你,放他一马吧。”
“放了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不是常说事事莫留人怨吗?你可以处处宽待别人,为何不能宽待宽待我兄长。”
“茂行,你我夫妻十余载,你忍心我失去哥哥,良哥儿失去舅舅吗?”
看着自己嫡妻跪地求饶,谢璀面上的怒气也消退了些。到底是多年夫妻,安芷荷见状连忙又道:“茂行,求你了,哥哥最疼良哥儿,你莫要伤他的心。”
谢璀沉默,半晌口中才缓缓吐出:“这是汪淮的意思,若是我留下你哥哥,同汪淮那不好交代。”
安芷荷闻言,眸中带着几分怒意,他就是这样,这个也怕那个也要低头。
她低声道:“汪淮只是一介侍人,可你是皇子,什么时候有主子给奴才交代的道理?他日你登上那位置,这等事情传出去,会被人嗤笑的。”
“住口。”
谢璀呵止住安芷荷,只是他眸中也带着犹豫。
过了好半晌,谢璀看着哭得伤心的安芷荷,缓缓道:“我会安排安邢礼离开上京,留他一条命在已经是极限了。他留在京城,就是你我都不安心。”
安芷荷闻言连忙点头,又道:“我去收拾些细软同家什儿给哥哥带去。”
谢璀点点头,只是不知为何,心头隐隐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