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淮看着小姑娘红着眼睛,面上带着暖融融的笑意。听见她说不回辽东,就留在上京给他做小厨娘的时候,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手中还捏着人家的手腕,少女的皓腕纤细白皙,贴在指头上,还能感受到点点热意。
那是她的体温。
汪淮忽然就不自在起来,他放开锦葵的手,迅速把那手掌放在背后。指头却仿佛控制不住般轻轻拈了拈。他此时虽面色寻常,但心间却在疯狂跳动,身子稍稍向后,仿佛怕这如雷般的心跳,被眼前的小姑娘听见。
“你同我来。”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嗓音,只是这声音听在锦葵耳中,虽低沉但带着柔情。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缓缓点头。
汪淮走在前头,锦葵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二人面上挂着的都是对方看不见的喜悦同欢欣。
大抵这世间的有情人总有种不可为外人道的默契,二人面上神色如出一辙,一个耳后挂着薄红,一个双颊附着红霞。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任由四周透着那淡淡的旖旎情愫。
锦葵同汪淮走到了书房,汪淮让她在这儿等他片刻,自己却不知出去做什么了。锦葵在书房中并膝而坐,双手紧张地放在膝头上,越是想要控制脸上的热意,心头就越是雀跃慌乱。
不一会儿,汪淮从外头捧了个比食盒还要大些的红木匣子。那匣子看上去便十分厚重,拿在汪淮手中,却好似没什么重量一般。
汪淮走至门前,在门口稍微顿了顿,平缓了一下激越的内心后,才走了进去,把那红木匣子放在了书案上。
他望着红着脸,眼中泛着点点星光的小姑娘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心头软成了水。
汪淮转过身,目光在触及那红木匣的时候,又微微冷了一瞬。他早知若她见过那对簪子,便一定不会再嚷着回辽东。
他利用了她对他的情感,可他……还是不想放她走。
只是当他亲眼见到小姑娘那双饱含柔情的双眸时,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愧悔,他终究没能克制到底。
汪淮望着锦葵,修长手指轻轻在那红木匣子上点了两下。面上带出一个宠溺笑容,冲着锦葵温声道:“这些日后都由你保管。”
既已强迫她为自己留在上京,那他日后宠着她护着她便是,让她一世无忧,畅快一生他总还是能做到的。
锦葵盯着那木匣,好奇地走了过去,等看到里头放着的东西时,面色忽然爆红。她望着汪淮,口中咕哝道:“这……这不合适。”
那匣子里头,装得满满的银票同地契,还有些大大小小的锦盒,只是即便她不看那里头的东西,也知道能被汪淮放在这的,定是些价值连城的物件。
“没什么不合适的。”
汪淮带着满目笑意欣赏着小姑娘局促不安的神色,配上她羞红的小脸,让他觉着万分好笑。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他本也不甚看重。日后她要掌家,交予她保管,再合适不过了。
不等锦葵出声,汪淮又掏出一把黄铜钥匙,他拉过锦葵的手,把那黄铜钥匙放在她的掌心。
“这个你也收着。”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锦葵被这突然间的亲密搅得心头狂跳,可等听完汪淮的话后,她又忍不住生出一丝丝甜蜜。
这人,竟是把他的全副身家都交到了自己手上。
锦葵握着手中那把黄铜钥匙,心间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手中捧着的,是眼前这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哪怕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可她却都听懂了。
南藤看着自家小姐,双手捧着一个沉重的红木匣回房时,惊了一瞬。这样大的箱子,小姐怎提得动?她上前想要接过,却被锦葵拒绝了。
锦葵面上带着甜滋滋的笑容,口中道:“我提得了。”
这是那人对她沉甸甸的感情,是他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她怎么会提不动呢?她一直抱着那红木匣走到寝床中,掀开暗格,把它放了进去。
又让南藤拿了红线,亲手打了个能挂在颈上的络子,把那黄铜钥匙贴身挂在脖子上,捏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待到三更的梆子敲起,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不过微微亮的时候,锦葵便起身给汪淮准备吃食去了。他起得早,吃得也清淡,且听厨房说,他寻常都没什么胃口。锦葵想了想,决定给他做些热腾腾的汤面。
把井水倒入面粉中,敲一颗鸡蛋,放些盐,这样和出来的面口感劲道,吃起来也很爽口。在案上洒些面粉,她利落地把手中面团擀成片状,层层叠起,在切成精细的条状。
汤底用的是昨日便用小火煨着的猪骨汤,锦葵又在里头放了些干贝同海米,这样做出来的汤面又鲜又香。如此只要等汪淮起身后,直接煮面就可以了。
锦葵一面收拾着厨房,一面又觉着只有汤面过于单一,便开始拾掇一些小菜。等她忙碌完以后,天色都已经大亮了。
申春回屋的时候,见自家主子正在盥洗架前,他忙上去帮主子更衣,一边道:“主子您可醒了,葵姑娘在厨房中忙了一早,小的怎么劝都劝不住呢。”
说完,申春便看着他家督公露出个万年难得一见的笑容,便是整个人身上的那股子狠戾都淡薄了不少。
自从主子搬来这院子陪葵姑娘后,他的日子也好多了许多。起码不用再日日琢磨督公那看不出喜怒的肃沉脸色。
汪淮加快了手上动作,他怕小姑娘等得急了,刚穿妥当衣服,便走出了他的卧房。
这宅子虽然比不了汪淮在京中的府邸,和同从吕柏那接过来的提督府,可它也不是寻常官员能买得起的。虽然占地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内外院隔得不近,便是汪淮从外院走到厅堂也需得半刻钟。
他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正见到锦葵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热汤面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笑,一对儿小梨涡浅浅地挂在面上。
这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在辽东初见她的那刻。
汪淮忙站起身,从锦葵手中接过他觉着有些危险的瓷碗,不赞同地对她道:“这等小事哪需你亲自动手,让府中下人去做便是。”
“日后我的三餐,你也不必……”
锦葵把桌上小菜放到汪淮面前,眨着眼睛问道:“你可是嫌我厨艺不好?”
她这句话出口,二人都无声笑了起来。
他心疼她,担心她太过劳碌。
她心疼他,担心他吃不顺口。
这世间甜言蜜语何其多,那纵情之人又有多少?
只是有些人的情意长在嘴上,有些人把这深情厚爱,包裹得厚实,小心妥帖地珍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