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孽种

席德庸听说汪淮让人送了东西给他,先是觉着莫名其妙,稍一寻思后,便觉得大事不好。

急匆匆地去了书房,等打开汪淮特意让人送来的那道折子,翻看两眼后,手就是一哆嗦。

这……

京中大族,谁家没有些暗昧之事?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道高德重,不是他人品多么高洁,不屑做些污糟事,而是那些烂事被掩埋在华冠丽服之下罢了,不被披露出来,并不代表不存在。

越是世家,越经不住查。

汪淮送来的案卷之上,写着的就尽是些席家人做下的腌臜事,大房二房,嫡支旁支,有些事情就连他这个家主都不知道。

席德庸看后捂着心头,猛地向后仰倒。

这份折子若是送出去,够送他们席家一起上路的了。

“去……问问,近日谁得罪东厂之人了。”

席德庸按住心口,发觉自己喘息困难。

汪淮不会无缘无故送这样一份东西来,既有这个果,那必定是有前人种下了因。

他召来府中管家,让人下人去通知府中人,席府今日闭门谢客。

酉时刚过,席府嫡支所有人被席德庸召入祠堂,席德庸被管家搀扶着,朝着桌上扔下一份折子。

“都看看吧。”

众人一脸迷惑,席家两位夫人相视询问,都没在对方眼中找到答案。席家小辈除了外嫁的席清妍,也全都在这里了。

席光赫心头有种微妙的不安,他寻思一二,上前拿起那折子翻看起来。

刚翻了两页,心中就是一跳,这竟然是……

“父亲,这是,这是……”

席光赫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那折子便被席光耀夺去,看了半晌,也是惊在了当场。

“汪淮今日才从秀山秋猎回来,算算日子,应当是刚入上京,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说说吧,谁招惹他了。”

席德庸想了一下午,汪淮没有把这折子往上呈,便是说明他意不在席家,找人把这东西交到他手中,就是让他自己惩治那人的意思。

如此,便只能是他们嫡支有那个能力,去给汪淮上眼药了。

旁支众人还没那个能耐,能接触到东厂。

其他人俱是面面相觑,席大夫人伸手想要看看那折子,席光赫一把夺过。

此等家丑,便是自己的妻子也不应当让她知道。

却没想席德庸坐在木椅上,淡淡地道:“都看看吧,什么时候了,也该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如今席家是个什么境况了。”

席光赫稍一犹豫,便递给了席大夫人,席大夫人看得满头是汗,席书意上前接过,快速翻看几眼,心中也是一惊。

汪淮给祖父送来这等要命的东西,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席书意看完,越过席光耀和席文栋,直接递给了席睿玟,席睿玟翻看,面上却无一丝表情。只在看到其中一页的时候,眉头微挑,想了想又翻开那一条,送到了自己母亲眼前。

席二夫人先是疑惑,等看到那折子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怒从心头起。她恼怒地瞪着席光耀,厉声质问:“你在清远街宅子上养了外室?竟还有个三岁的儿子?”

席光耀闻言,也并不理会自己的嫡妻,似是听不见一样,席二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席德庸猛地一拍桌子,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等细微末节有用么?”

席二夫人咽下心中委屈,并不答话。

席睿玟唇角一勾,面露讥讽。

“父亲我今日……”

席光赫把今日自己去了锦府,做了什么事,又把遇见汪淮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席大夫人一听此事又是因自己的小姑子而起,险些气得晕过去。

“去锦府把席琇莹和锦玉茗锦雅丹带过来。”

席德庸吩咐完下人,心头又一次浮起,当年他若是足够狠心一些,直接抹杀这个嫡女,是不是便没有这么多事了。

席琇莹出嫁这么久,还没有遇见父亲让她回府的情况,她略一思忖,便带着锦玉茗姐妹回了席府。

席府众人见到这罪魁祸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席大夫人,这么多年来的怒气同嫌弃,都在此刻发作了出来。

“琇莹,你去同那锦葵道个歉,然后自请下堂吧。”

席德庸也不知汪淮究竟想要他们席府做到什么程度,可如今汪淮不发话,他们总得先递个好,若是那汪淮心下满意,说不得这事儿就过去了,哪怕他们席府日后需得处处受东厂的掣肘,他们也认了。

总不能让所有族人,都受到此事的牵连。

“爹,你说什么?”

席琇莹瞪着双眼,似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种话,她自请下堂,那她的玉茗雅丹同滦哥儿怎么办?锦雅丹也是一脸惊诧,随后又是一阵恨意袭上心头。锦玉茗捏紧了手中巾帕,沉默不语。

“不可能,我不会同那个小贱人道歉的,她害了我的雅丹还不够,还想要……”

席大夫人一巴掌扇在了席琇莹脸上,席光赫上前阻挡,呵斥自己的发妻。

“是我的错,当年是我一意孤行,没有逼着你打掉那贼人孽种,如今被人捏住把柄,惹得我席府祸事不断。”

席德庸轻叹出声,席府一众没有什么反应,席琇莹面色一变,转头看向锦玉茗。

锦玉茗心下惊惶,转头道:“娘,外祖这话是什么意思?”

席琇莹转过头不看女儿,哽咽着对席德庸道:“让我去给那个小贱人道歉,绝无可能。让我自请下堂的事情父亲也不用再提,若是觉得我拖累了席家,女儿一死便是。”

“这些年,我怕有人记得当年的事,从不出现在人前,便是我的三个儿女,我也有意疏远,为的就是将来那事情暴露出来,席家同我的儿女可以脱身开来。”

“我知我当年做错了事,可是父亲你没有错吗?大哥同二哥没有错吗?”

“若不是父亲贪功,怎会让我与那人定亲?若不是大哥二哥想要巴结那人,又怎么会带着我屡次同那人私下见面?若不是哥哥们有意隐瞒,我又怎会未婚先……”

“这样说姑母倒是无辜了。”

席书意轻启薄唇,她着实听不下去了。她姑母这一辈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担过任何责任。她不想也不愿,便是生活处处不尽人意,也同她无关,都是别人的错处。

锦葵并不是多么残暴之人,事到如今,她认个错,让那汪淮消了气。只要他们席府姿态放得低,这事也不是揭不过去。

可她姑母如今在做什么,她想拖着席府同她一起死。

“是啊,妹妹多无辜,是父亲让你不知廉耻,同人未婚厮混,珠胎暗结。是你两个哥哥教你,明知那人乃逆子贼臣,还执意生下孽种。”

“也是父亲逼着你,身怀贼子后嗣,嫁给那新科状元。是我们大家逼着你,让你丢尽了席府的人,让你拖累了席府一辈子!”

“若不是你,我清妍书意便是皇室皇子也可嫁得,若不是你,席家何须处处小心,韬光养晦?若不是你,我相公同小叔,又怎么会一辈子不得奋进?若不是你,席家需要在官场上一退再退?”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同那乱臣贼子,情意相投,忠心不悔。那当年你又何苦回来苦苦哀求父亲?你带着肚里孩儿,下去同那人做一对鬼夫妻,继续恩恩爱爱,岂不美哉?”

“说一千道一万,你便是自私,你让整个席府帮你背负这巨大的隐患,自己却龟缩在那狗屁佛堂。”

“你日日烧香拜佛,求的是什么?”

“你这等人……”

“够了。”

席光赫拍案而起,阻止了席大夫人的话。

席大夫人说得痛快了,可锦玉茗同锦雅丹,两人面无血色后背冷汗淋漓,俱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锦玉茗瘫软在地。

乱臣贼子、珠胎暗结、厮混、孽种。

说得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