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晚闻声回头,就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吐着口中的碎末,踩着一地的瓜子壳走向她。
“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砸我家的门的。”
沈晚晚还没来得及开口,阿沐就从身后冲了出来,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三儿,你回来了,正好,把门给我打开,看我今天不打死那个死丫头。”
妇人看到阿沐,目光就从沈晚晚身上转移,直奔阿沐。
“冬儿做了什么?你凭什么打她!”比起妇人的“好脸色”,阿沐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当然这也是沈晚晚第一次见阿沐发火。
“做了什么?那个死丫头做的可多了,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害死我们家天富,你说她该不该死,就算害天富的事,我不和她计较,那去孙家做工的事,我钱都收了,她说不去就不去,是想让我给孙家赔钱嘛,我告诉你,就算把她杀了大卸八块,论斤卖,也卖不回孙家给的工钱。”
“她是我妹妹,没经过我的允许,谁同意她去孙家的。”阿沐再次怒吼道。
两人之间并未有太过分的辱骂,沈晚晚却看到阿沐红了眼眶。
“我同意的,怎么了,你也不看看她多大了,还赖在家里,粮食不要钱,还是她不用吃饭,赔钱货一个,就只有你们娘俩把她当宝贝,吴三沐,我告诉你,今天吴四冬要是不跟我去孙家,那就等着去衙门,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衙门的大牢舒服还是孙家舒服。”
“凭什么你说去衙门就去衙门。”
阿沐明明胆小的要死,此刻却也硬着头皮上。
想来是妹妹对他重要,让他即便胆小怕事,也不得不正面面对那个妇人。
“你说呢。”
不等妇人开口,原来那些木锤的壮硕男人,虽然稍稍提了一下手中的木锤,但威胁的意味十足。
看到那个木锤,阿沐的身子本能的缩了一下。
“去就去,冬儿那副模样,我就不信她还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副模样?
哪副模样?
沈晚晚有些好奇起来。
抛去看热闹的人群,沈晚晚隐约听到屋子里面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想来应该是那个叫冬儿的。
可这里看热闹的所有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意,她们在乎的只是这场闹剧该如何往下发展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
“阿远,阿红,不是的,误会,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不见官,我们不见官,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让冬儿去衙门,她身子骨弱,受不了的,她会死的,求求你们大发慈悲,不要让她去见官。”
“她身子弱会死,那天富身子骨就不弱了,天富才多大,天富才九岁,要是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们吴家所有人赔命。”
“娘,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你都生了四个孩子,还那么关心那死丫头,我可只生了一个,你想想我得多关心我们家天富。”
“你作为母亲我理解你的偏心,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偏心,我好歹也是吴家光明正大娶进来的,天富……天富怎么说都是在你们吴家生的,这都九年了,是个畜牲你也该有点感情了,而不是像那个死丫头一样,有点机会都想害死我们天富。”
“天富还那么小,他懂什么,要受你们吴家这么大的罪。”
老妇人泪眼婆娑:“阿红,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一直没把天富当外人,有什么好的,我也紧着天富来,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天富,冬儿更没有,我向你保证,阿红,你就当看在大山的面子,你饶了冬儿一命。”
“饶了她,我当然饶了她,怎么都是我小姑子,我还能真和她计较不成,可是娘,冬儿做了那么大的错事,总会要付出一点代价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大度,就只是让她出去打工,给天富随时备点医药费什么的,毕竟天富的伤可小可大,要是真因为今天这事,闹出了什么,冬儿可就那么脱不了干系。”
“不会的,不会的,天富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老妇人连忙否决阿红的话。
阿红哼了一声:“那当然,可不是谁都是短命鬼的。”
“你说谁短命鬼?”像是触到了阿沐心底最不能触碰的东西,阿沐握紧拳头,突然吼向阿红。
“谁短命,谁就是短命鬼了。”阿红丝毫不受阿沐的气,当场就怼了回去。
“丁阿红。”阿沐咬牙切齿的叫出三个字,就欲上前做点什么,沈晚晚刚想叫住阿沐,让他冷静,谁料阿沐的娘亲就已经前去阻止了阿沐。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住阿沐就不松手,阿沐就算想做些什么,也做不成。
“怎么,嗓门大,了不起,我告诉你,吴三沐,我丁阿红也是有男人的,今天你要是敢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
丁阿红可没把阿沐放在眼里,双手叉腰,嗓门要多大有多大。
只是丁阿红口中男人一出,沈晚晚身后看热闹的人就躁动了起来,不过她们交头接耳比较多,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大部分有用的内容都被“啧啧啧”这种语气词代替,所以沈晚晚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在唏嘘些什么。
“你……”
阿沐眼眶红红,拼尽全力就是不让眼泪从眼流出来。
沈晚晚听的云里雾里,在加上是他们家务事,他们也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沈晚晚想去拉个架,都排不上用场,这才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出手想帮的意思。
“你什么你,你赶快让那个死丫头出来,孙老爷马上就要到了,别再给我哭哭凄凄的,晦气。”
丁阿红,不再和阿沐废话,重心再次转移到屋里的那个人。
“要去你去,反正冬儿不去,除非我死,你们从我尸体上踏过去。”阿沐再次紧紧的护住身后的大门,不让他们有机可乘。
“咋的,我刚才的话白说了。”丁阿红的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其实看到这里,沈晚晚也有点疑惑。
按照老妇人的年纪,里面那个女孩年纪应该也不会太小,阿沐一个男孩子都能去大户人家做工,为什么一个女孩不能去。
而且面对冬儿要去做工的事,阿沐比老妇人还要激动。
“你口口声声说冬儿害天富,冬儿要是不去,你就把冬儿送到衙门,可是丁阿红,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冬儿那副身体,根本就不可能害天富。”
去衙门那件事,似乎根本就威胁不到阿沐。
“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天富身体再好,那也是个孩子,那个死丫头在柔弱也成年了。”
“冬儿成年和不成年,有什么区别。”阿沐红着眼再次吼道。
“娘,你们好吵呀,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鸡腿了。”
沈晚晚越发疑惑的时候,左耳旁传来一句稚嫩的声音。
沈晚晚闻声看去,一座小山丘,不,一个小胖墩,手拿着没啃完的鸡腿,满嘴油腻的站在茅草屋前的门口。
什么家庭条件呀,能把一个九岁的孩子养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