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凝掏出手机调出来一张照片递给陈数。
“你把汽车后备箱里的手提箱子给仇先生,就告诉他我发烧了,没有办法亲自过去。改日我会亲自请他吃饭来还他的恩情。”
尽管满腹疑惑,但是陈数还是点头——白千凝做的决定,从来不会有错。
就算现在不明白,但是未来能够证明她一定是对的。
仇易坐在车内,没有开灯,只是让自己浑身隐没在黑暗之中,看着窗外明亮灯火。
汽车已经停在了大楼门口,他今晚还有会议要开,时间就要到了,但是他完全没有要开会的意思。
“呯叮——”一声,一个小火苗猛然在黑暗之中窜出,而后消失,紧接着火苗消失的不远处一个红色的点明明灭灭的,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浓浓的白色烟雾。
仇易把烟支夹在两根之间,深吸一口,而后吐出一口乳白色的烟雾。
明明灭灭的烟火背后,衬得他的脸色铁青。
他这人平日就不拘言笑,现在心里都是恨意,更是让人忌惮三分。
仇易再次猛地抽了一口,直接把火焰抽到了烟头的位置,而后他将被抽到尽头的烟支猛地一甩,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
这种烟味道很大,后劲很冲,吸进肺里恨不得一下子把肺部燎燃,带给他钻心的疼。尤其是刚才那一下子,半根烟直接被消耗完,他的肺里仿佛被关了辣椒水一般,呛得整个胸膛都是疼得。
但是他只抽这种烟,因为只有这种烟,才能让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感觉,不至于那样的麻木。他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平日里能不碰这些东西就不碰,但是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一根接一根拼命地抽,不知在和谁赌气一般。
深吸一口,闭眼,就是“白家大小姐疑和易家少爷隐婚”的字幕,铺天盖地朝他袭来,好似海啸一般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睁眼,不远处的灯光仿佛有魔力一般,在黑暗之中勾勒出他母亲的身影,冲着他微笑,一如去世前那样的温和。
闭眼睁眼之间,都是他想要逃脱却又无法逃脱的事件。
两个画面交替出现,逼得他头脑发胀,心里法闷,恨不得冲进射击场打空几个弹匣才好。
耳边隐隐浮现出来刚才杜博庸交代他的话语。
“大小姐一个人撑着真的不容易,你多照顾她一下。”
车内,溢满了乳白色烟雾。
不知抽了多少根,仇易伸手想要继续拿,却摸了空。
他手臂一顿,一下子清醒过来,抄起烟盒只见里面已经空了,心中顿时腾升提起一股无名的怒火,隐隐的充溢胸膛,让他心中怒火更胜。
这世界上能够让他动怒的东西真的不多,并且全部都下了地狱。
能让他的情绪像今天一样失控更是没有,白千凝算是一个。
他平日不抽烟,更不会像今天一样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所以车内没有准备多余的烟。
黑暗中,他随手将烟盒丢入某个黑暗角落,懊恼地伸手,盖在眼上。
在来以前,他做过无数种设想——白千凝迫于家族压力结了婚,或者说她为了家族利益和一个男人订了婚。
他都安慰过自己这是必然的,如果她真的违背了和自己曾经的约定,那么也一定是迫于家族压力,她仍旧在等他。
但是为什么会是他?或者说,为什么她主动去买热搜,承认她就是他的未婚妻?
白千凝,你到底把我丢到了什么位置?
千万种设想,他都没有想过她会有一天成为别人的人,还是那个和自己仇恨最深的那个。
不知手机响了多少次,他终于抬手拿起手机,接通,“我现在上去,让他们再等十分钟。”说着他开门下车,闭眼站在冷风之中,让自己安静下来。
晚风习习,带来一阵浓郁的水汽,空气中充斥着不知名的花香,带走了他身上不少烟味。
半分钟后,他控制着心里的情绪便恢复平静,这才大步走向大厦之内。
楼顶,秦海森早已准备好了开会文件,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人,有些眼熟,仇易多看了她一眼。
是白千凝身边的贴身助理,他见到过的。
本来已经被压下去的情绪又隐隐腾升上来,涨的他胸膛法闷,面色清冷。
但凡能够和她扯上关系的人,他都有些恼怒。
他大步走上前去,不耐烦地看着她。
“有事?”
陈数被他身上这股冰冷的气势给吓得瑟缩了一下,而后后退一步,怯怯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递给他了一个箱子。
“先生抱歉,董事长今天发烧要去医院输液,没有时间亲自过来,她说改日会亲自请您吃饭的,您意向如何?”
浑身戾气,及好像是从地狱里归来的一个杀神。
和在姐姐面前的气势,完全不一样。
仇易被她这句话震在了原地,仿佛浑身上下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过来。
进医院了?
他接过箱子,随即,心里的恼怒被愧疚所取代,而后便是无尽的心疼以及自责——早知道那天就不赌气了。
但是他依旧面色平静。
“知道了。”
看着陈数离开的背影,他拿着文件进了会议室。
“查监控,白千凝去哪个医院了。”
秦海森看着他手里的资料。
“先生,会议——”
仇易顿了顿。
“会后给我资料。”
五个小时后。
超市内。
纯手工酿制酸奶,慕斯蛋糕,圣玛丽番茄,橘子汁,蛋白粉……
仇易拿着包装好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数,而后转身从水果架上拿起了深红色的果子放进购物车。
还有这个——蛇果,每次一到生病,总是吵着闹着要吃蛇果。
看着那个深红色的果子,仇易的眸底泛起波澜。
“哥哥,我发烧了,不想吃饭。”
“不行的啊,不吃饭怎么能够恢复身体?”
“可是爸爸让人做的海鲜都太油腻了,我真的不喜欢吃……”
“那你想吃什么呢?”
“蛇果,不是说苹果富含维生素C吗?我吃蛇果,哥哥你给我削一个好不好?”
但是就算是削好切成小块了,小姑娘还是吵着闹着不愿意吃。
最后他只好把她搂在怀里,哄着喂她。
果然,就算是过去了整整十年,他依旧记得她到底喜欢吃些什么。
仇易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进车内,开向超市。
一刻钟后。
嘉宇廷将伞完全把身边人罩住,不顾自己的半个肩膀已经被淋湿了,扭头看着身边缩在自己大衣里的女孩,无奈叹气。
身边人的身高完全比他低了一头,穿上他的大衣,就好像整个人缩了进去一半,只露出两条洁白的小腿。
“以后随身带伞,这天气大雨说下就下了。本来经历那场失事后你的身体就不好,那就不要再不爱惜了。”
“嗯嗯。”
白千凝裹紧了他的大衣,而后又将发痒的鼻子在上面蹭了蹭,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她拉了拉领子,在上面深吸一口气,脸颊一红,顿时觉得心里安稳多了——果然呢,只要一闻到嘉宇廷身上的味道,不管她处在什么境地,总是能够立即安静下来。
因为她记得,在那场大火之中,她第一个见到的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出火海的身影,就是他。
前面有水坑,想要到马路对面的车内必须跨过去。
“糟了,这是逆行,完全没有办法开过来……”
嘉宇廷认命蹲下,侧脸看着她朝她挥手。
“你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白千凝脸上划过一抹娇羞,裹紧了大衣。
“这怎么能行……”
就算平日在怎么雷厉风行,面对异性她终究还是有些害羞。
“怎么不能行?你刚痊愈,决不能着水。快上来,我背你过去。”
白千凝看着他宽阔的背脊,依旧有些迟疑。
“我……”
就算是哥哥,也……
嘉宇廷挥手,安慰她。
“行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白千凝看着他的背脊,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爬了上去,而后——
“你,你别乱摸啊,喂——”
刺耳的尖叫声吵得嘉宇廷偏侧过头去和她的嗓音拉开一定的距离,走进水中。
“谁乱摸了?你自己扶好。”
嘉宇廷看着她吸溜着鼻子还把自己的衣领往上蹭的样子,无奈扶额。
“喂,我说,你知道我有洁癖啊……那就不要把你的鼻涕往我衣服上蹭……”
不然这件衣服又该扔了……
白千凝听闻身体猛然一顿,而后抬头注视着他诡秘一笑。
嘉宇廷被她的目光弄得很不自在,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而后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么?”
白千凝伸出一只手,坏笑道:
“不好意思我今天去了厕所没洗手,帮我擦擦。”
说着她伸手扯着他的袖子死不撒手,顺带着往上抹了抹,而后擦着他的脸。
嘉宇廷被她吓得一个后缩,又想起来白千凝身体刚痊愈不能淋雨,害怕自己退的太靠后了白千凝被淋湿,只好一边躲一边撑着伞,还关照着不让雨水洒在她身上。
看着她一脸坏笑的样子,嘉宇廷拼命往后仰头,还努力撑着伞不让她淋雨,嘴里发出了哀嚎:
“死丫头!!你住手——别啊——你怎么能这么坏——”
白千凝脸上的笑容更坏。
“哈哈哈哈……我就想这样了,你能怎么样呢?”
她说着挥手继续往他身上蹭。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的,完全没有看到一个撑着伞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注视着他们。
为什么?
为什么上一次在局子里遇到的就是他,这一次遇到的又是他?
这家伙……
仇易扭头,注视着嘉宇廷的背影,眸子寒意渐渐涌起,喉结上下滚动。
为什么会和阿凝扯上关系?
他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扭头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一辆汽车内,转身将手里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