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雨大,S市已经很久都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了。
阵雨瓢泼,烟雾朦胧中城郊整座大山都朦胧的烟雾环绕的。
刚刚过了中午饭点,这平日里香火极其旺盛的寺庙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人烟。
小尼姑撑着伞站在山顶的寺庙口,看着山路被白雾包围,叹口气转身进了庙内。尽管她看不清山路上到底是否有香客,但是就凭着雨水就能让她断定一定不会有人来了。
正想着她拿着要是想要把门锁上,却听闻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请不要关门——”
那声音清脆空灵,直穿厚重的雨幕,就像是纤细的绣花针一般。
小尼姑的手一顿,开了门,只见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女孩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款款走来。
她一双大眼空澈灵动,皮肤白皙,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披在身后,不施粉黛的脸却要比浓妆艳抹更为动人。
那长裙是镂空绣花的,一朵朵洁白的花朵绽开在裙角,纯白而又秀气,精致而又好看。
她的腰部被一根丝带竖紧,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直让人感叹柳腰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整个人出现在小路旁,让这平平常常的山路平白无故增添了几分好似空谷百灵一般的灵动气息,让人直有一股错觉,仿佛她是山谷中的精灵,前来朝圣夕阳。
这山顶少说也有千米,常人若是爬上来少说也要坐在石头上喘口气,但是这女孩爬上来后只是略略一喘气,便均匀了呼吸。
她抬头,小鹿一般灵动的双眼看向尼姑,便眉眼弯弯柔软一笑。
小尼姑看着这个熟悉的来客,点点头侧过身子让她进了。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跨过门口的门槛提着裙摆走进去,小尼姑眸子里划过几分清褶。
这女孩是这个寺庙的常客,每次过来都是一副柔柔软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是她眸底的那一股子不容人反抗的霸气,却让她隐隐约约窥伺到了她那一副清纯而又甜美的皮囊之下,隐藏着的另外一副面孔。
她从不怀疑这位女孩一定是她所处在的领域里面的霸主,只不过是这幅柔软的样子是只在某人面前显露出来的。
她是个出家人,身心全部奉献给了这寺庙中的佛祖,但是一想到她只为一人露出自己的温柔,心里仍旧是平添几分波澜。
那个人,一定很幸运,能够被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看中。
那女孩撑着伞走进了香火炉旁边的小庙中,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收回伞,便扭头对着已经为她端来一杯热茶的小尼姑道:“抱歉,今天我有事喝不了茶了,我直接上香火吧。”
小尼姑点点头把茶杯放下,“还是老样子吗?”
女孩点头,拿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钞票放进了功德箱里。
“多谢了,香火钱我放这里了。”
小尼姑抬头看了看她,转身进入了香火室。
为远方的亲人祈福用的香,她每次过来都只要这款,她已经很熟悉了。
把香点好,小尼姑看着窗外厚重的雨帘,有些迟疑。
“施主,外面雨大,不妨坐下来吃杯茶,等等大雨歇息吧。”
女孩听闻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冲她微微一笑,“不了,我赶时间。”
小尼姑默然,将手中的香火递给她,看着她走进雨中,摇摇头。
怎么说这女孩都是想现在祈福,可是这再怎样赶时间,也要等雨停啊。
看着女孩祈福插香洗手,尼姑递上一块干毛巾,“施主擦擦吧。”
这次女孩没有拒绝。
把她送出寺庙,尼姑依靠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路,这才扭头走进寺庙。
她来了以后,这寺庙今日定是不会再有常客了。
旁边刚来的小尼姑有些好奇。
“师傅,这位女施主是这里的常客么?”
尼姑点头。
“是的,逢年过节只要是重大节日她都一定回过来,哪怕身体微恙。她点燃这种香,已经持续了五年了。”
“这是为远方的亲人点燃的祈福香,五年了,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吗?”
“这事谁知道呢?出家人了,切勿在施主背后多嘴多舌。”
她想着手顿了顿,在心里暗自祈求。
只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希望那个远方的人不要辜负了她一片真心。只希望通天的如来能够庇佑她心中的那个人能够平安回到她身边。
陈数看着山路走来一人,赶忙打开车门撑着伞迎了上去。
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么大的雨,纵使这里平日香火缭绕香客不断,今日这停车场也就迎来了一辆车子。
看着白千凝浑身被大雨淋湿,焦急道:“姐姐!”
她说着赶忙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块厚重的毯子,将白千凝宝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拿着毛巾为她擦头。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怎么也擦不干净,陈数看着直心疼。
“怎么被大雨淋得这样?”
白千凝打了个喷嚏,毫不在意道:
“打着伞烧香,会被认为不敬的。”
焚香炉,摆在院子的正中央。
陈数听闻手一顿。
“姐姐,我记得尽管你学过宗教学,但是你向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白千凝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只是看着她,怔了片刻之后,苦笑嫣然。
“你知道神灵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说着她抬头看向被烟雾缭绕的山顶,兀自回答。
“是在人类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所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很多时候人类面对困境是无法逃脱的,比如生死,比如瘟疫,所能够做的只有前来烧香祈福。”
说着她冲着她笑了笑,转身。
“走吧,还有会议要开。路上地滑开的慢点。”
话音刚落,山顶的寺庙传来了钟声。
那钟声缓慢沉重,厚重地好似一个老者的低语。
白千凝搭在门把手上的手猛地一顿,眸子底部突然划过一丝光泽,忽而光泽又消失不见。
好似天空中的流星一般。
白千凝扭头看向山顶。
“我记得,他走的那天恰好是十年前的今天。也是这个时候,恰好下午四点。”
“那个时候的他,对我说,十年是一个轮回。他十年以后,一定会过来找我,把我接走。”
“他对我的承诺从未食言,也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出现。”
她平日是个女强人,雷厉风行手腕狠辣,以精明果敢著称于金融世界。
这样子的苦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陈数从未见到过她以前露出这样的模样,心里一惊。
“他,是谁?”
白千凝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
“十年前的事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玉石依旧软润光滑,被她的体温暖的直烫心底,一如当年他临走的时候交给她的那样,沾满了他身上的血液,烫的她眼泪翻涌。
白千凝再次看了看影影绰绰只剩轮廓的寺庙,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吧。”
扭头看到玻璃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她伸手轻触冰凉窗户。
万哥哥……
我还在,等着你啊……
窗户上的女孩眸子里挂了一层薄雾帘,眸子里的祈祷呼之欲出。
晚上十点。
白千凝站在机场出口,看着不远处的出口。
她们约好了十点整在门口相见,这出口却还没个人影。
怪了,刚刚广播明明播报了乘客已经下了飞机的啊?
她想着转身想要问问空姐,背后却猛然间传来了跑步声。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屁股上就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哎呀,想死你了!”
说着那人还顺带着揉了揉她的屁股。
这声音实在是熟悉,白千凝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个假小子恬不知耻的模样。
她已经习惯了她这样从背后摸自己,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屁股上挪开,然后从她手里接过行李。
“行了,走吧。”
女孩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她姓贾,全名为贾天凌,是市长的千金。
尽管也是个千金大小姐,但是平日里打扮得像一个假小子一样,穿着黑色的皮衣,脚踏马丁靴,雷厉风行的样子,短发剪得如同一个男孩子一样,整个人却十分漂亮。
因为平日里敬佩白千凝的作风,所以和她成为了惺惺相惜的好姐妹。
贾天凌说着猛然弯腰仰视着白千凝冲她低声说道:“我给你讲,今天和我一同前来的有一架私人飞机。我从窗户看到了,世界最顶级的型号,少说几个亿呢。我一时好奇这家伙是前来干嘛的,打电话给老头,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来了!”
她的语气里不无赞叹。
“好家伙,这人可是个隐形富豪呢!想要养这样一架飞机,少说身价也要有几十个亿!”
白千凝并不介意对方的身价,只是说道:“S市是在世界享有盛名的金融之都,平时就算是来几个千亿隐形富豪也不稀奇。只是你爸爸是市长都没有查到这件事情,想必对方的目的应该不简简单单十来合作的。”
她顿了顿,这才说道:
“只希望他不要弄出什么血腥风雨才好。”
贾天凌轻哼一声,弹了她的额头。
“你害怕这血腥风雨?都成为金融界的宠儿了。”
白千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替她拉过箱子。
“走吧,天色太晚了,路上滑,走得慢了不好开车。”
一提起天气,贾天凌抱怨道:
“都怪今天的大雨,要不是因为这大雨,我下午四点就到了。”
这个四点,让白千凝的身子不自觉得僵硬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勉强微笑道:“没事,刚好下午我又会议。这不,开完会来接你了?”
一听到会议二字,贾天凌顿时两眼放光,扯住白千凝的手喋喋不休。
“怎么样怎么样?这次开的怎么样?早就听说这次会议了,被世界前十的公司主动邀请合作,全市最年轻的董事长,这件事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了!黑金天鹅的名声名不虚传!啧啧啧,快快快,结果怎么样?我很早就期待结果了!”
白千凝不回答,只是冲着她抿嘴一笑,把所有的答案都藏在了这个笑容里面。
她一向如此,心中有雄狮,表面上却沉稳冷静,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乖巧可人,给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贾天凌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答案了,顿时激动起来,缠着她不放手。
“哎呀,过亿了吧?怎么说这次利润也要有几个亿啊!请客啊小富婆!请客!”
白千凝正抿嘴笑着,身子猛然被人一幢,跌倒在贾天凌怀中。
贾天凌搂住白千凝惊叫道:“哎呀!”
那撞她的人头戴鸭舌帽,一身黑色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撞了白千凝以后头也不抬,转身就跑。
贾天凌看着那人跑远了,赶忙把白千凝扶起来。
“快看看有东西丢了没?这家伙没准是个扒手!”
白千凝一摸,惊叫道:“钱包!我的钱包!”
说着她转身就冲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跑去,只留贾天凌在背后喊道:“你急什么?你平时不是带银行卡吗?钱包里应该没多少钱啊!”
白千凝听到了,却因为追小偷没有来得及回头回答。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她的钱包里,装有有关他的最后一张照片!
那是他最后留给她的影像!
她不能丢!
贵宾通道。
十点十五,一个男人从通道里走出来。
他一身黑色西装,甚至连领子上用来装饰用的胸针都是黑色的。
他有古铜色的皮肤,一头黑色的碎发被修的干净柔顺,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深沉,如同夏日的井口让人捉摸不透底。
他穿着短袖,露出来的臂膀一块块尽是结实的肌肉,如同一条健壮的猎豹一般。
而皮肤下面隐藏的则是隐隐跳动的青色筋脉。
这男人的气场极强,刚从通道里走出来,好似通道口就安静了下来,仿佛是一下子跌落进了海底。
他这一身西装价格不菲,纯手工私人订制,有市无价。
尽管他未曾开口一句话,但是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他的背后一定是隐藏了太多的血腥风雨。
他这人,不是平日里寡言少语,而是身上的秘密太多。
有传言,他一旦稍稍皱眉,就一定能够在黑色世界引起一场血腥风雨。
若是不说的话,一定没有人相信这就是那个暗网上被人以九位数美金通缉的人。
后面有人拿着手机快步走上来。
“先生,刚刚市长打来电话,说您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里,想要邀请您喝杯茶,顺带给您介绍几个合作伙伴。”
仇易头也不回。
“回了。让他严格保守我的存在。”
说着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分针刚好指到二十整。
他不悦——若不是这场大雨,他一定能够够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在下午四点准时赶到。
他向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可是这次,想必他让她难过了。
想到这里,他抿嘴——也不知道,她一向娇气的性格,会不会哭。
正想着,眼前一个黑影一闪,他抬眸看去,胸口已经被猛然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