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贞娘如今不是好好在焚鹰谷地下陪伴双亲么,谷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褐发男子抬起手边茶盏,翘着手指喝茶,不以为然。
焚鹰谷谷主发指眦裂、咬牙切齿,当年他的掌中爱女贞娘突然一病不起,仔细询问才知,贞娘恋上了梦中男子,夜夜在梦里同男子颠鸾倒凤,时间长了,身体亏损,难以下榻。
焚鹰谷谷主觉得不对劲,趁夜守在贞娘闺房,竟然看到有人夜闯香闺,焚了让人迷魂的香粉,侵犯贞娘。
当时,焚鹰谷谷主没能抓住那名男子,只记得他褐发碧眼,后来才在江湖传闻中确定,这人就是名噪一时的采花贼蜜桃儿。可一切都太晚了,他的贞娘已经因为吸入太多迷魂香,神智受损,疯疯癫癫,几年后就去世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明察暗访,要为亲女报仇雪恨,但因蜜桃儿在若干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才让他一直寻而不得。
奸污之仇、杀女之痛,不共戴天,焚鹰谷谷主再也忍耐不得,举着青铜节鞭前来拼命。
褐发男子岿然不动,身后谭绎飞身挡去,几日下来,谭绎早已熟悉焚鹰谷谷主武功招式,以及命门所在,他鹰爪一样的手直取焚鹰谷谷主,顷刻将其掐断了气。
在场诸人都倒吸一口气,好狠!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谭绎如杨柳清风飘飘落回褐发男子身后。
“不自量力!”褐发男子,也就是蜜桃儿,萨瓦克仁者,冷哼数声。
正要再次对苏牧野开口,不想又有人几步上前打断他的话,让他面露不耐。
“你……你就是蜜桃儿?”一直和任府女娘子立在阴影暗处的香中女仙,踉跄向前,一路扑向仁者,颤抖着声音问道。
她的脸庞掩映在飞舞的发丝中,双眸盛满不敢置信的慌乱和久别重逢的喜悦,就算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依然能够于其黛眉纷飞和嫣红口唇之中觅得其年少倾城风采
仁者冷冷扫过她徐娘半老的面容,嫌弃无比:“没想到你都老成这样了,鱼幼薇。”
香中女仙鱼幼薇眼中光芒一突,宛如四散儿飞的落英,刹那间只剩光秃秃的桔梗,她惊恐立住,不敢置信惊呼:“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老成这样,怎么还穿颜色这么娇嫩的衣裙,不觉得格格不入么?”仁者冷冷道,仿若未见香中女仙眼里急速死去的光华。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当初接近你,不过是为了你师傅那里的香方,你还真以为我看上你了?笑话,我蜜桃儿过了多少千帆,你的姿色,顶多前五。”
“不怕告诉你,就你那冷冰冰又没有脑子的样子,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就算没得到你身子,我也一点都不后悔。”
香中女仙面如死灰,急怒攻心,噗的一声喷出心头鲜血,手指仁者,语带悲凉:“你你你好——”
仁者厌烦地挥挥手:“没空跟你掰扯那点陈芝麻烂谷子,别坏我大事,不然就算你以前给过我几个香方,我一样手下不会留情。”
仁者转过头,朝着作壁上观的苏牧野道:“世子好手段,喊破我身份,不用世子动手,自有旧识宿敌要责难于我。不过世子想岔了,这些责难根本不在我眼里。咱们还是谈谈有用的事吧。”
“噢?仁者请讲。”
“国朝里有句俗语,叫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请世子来,就是想问问世子有意加入我萨瓦克么?
闻言,苏牧野挑了挑眉,将在场诸人不一而足的反应尽数收于眼里,抬首询问:“什么意思?”
“我知世子是带着国朝皇帝的使命来寻我,我也不藏着掖着。萨瓦克不过想赚些银子,香料、茶叶、绒毯却都被你们禁了,我们的王上不敢吭声,可百姓日子没发过。世子是心怀天下的人,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咱们互惠互利,长远看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嘛。你回去交付皇差,我回去对百姓有个交代,你看如何?”
苏牧野面上闪过错愕、惊讶和沉吟,仁者趁热打铁:“不会白让世子辛苦一趟的,以洛阳为界,日后洛阳以北所有城镇赚得款项,皆提一分利给世子如何?”他说着说着似才想起来一般,扫过会客厅其余人,轻轻一笑:“诸位江湖侠士们也有份儿,共得三分利,按人头均分,年底会送去各门各派、各铺府上。”
大家惊愕怔愣,半晌后才想明白仁者话中的利诱意味。
也就是说,加入萨瓦克,成为番波斯国在国朝走私的节点,参与到走私之中,然后享有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富。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各异,暗自斟酌。
苏牧野伸手摸了摸高台上摆着的一盆百合花,指尖在芬芳扑鼻的宽大花瓣上流连忘返,他默默低首,侧颜清淡如烟,只依稀可见他颊边若隐若现的诡异笑容:“若我不愿呢?”
仁者一直紧盯苏牧野,听得此语,丝毫不意外,冷冷一笑:“说起来,我和世子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咱们之间,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对方性子。我知世子不会孤身犯险,世子也应该知晓我不会无的放矢。若世子答应,凡事可商量,若世子不应,恐怕明日的晨光,世子就无缘再见了。”
说完,仁者扶在椅旁的手动了一下,谭绎随即拍了拍手,自门外、窗外飞进来数十个劲装大汉,与此同时,会客厅的门窗全被关上,宽阔大厅一下暗了下来。劲装大汉们手握长剑,立于门窗之前。
谭绎指尖轻动,会客厅厅内烛火尽数燃起,灯火照的如同白昼,光明重新席卷整间大厅,灼灼炙烤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仁者想了想,招隐在人群里的向老爷出来:“忘了向世子和诸位介绍,这是萨瓦克在国朝的朵斯提,日后负责国朝内萨瓦克北方事务。此次品香大会,正是向老爷为加入萨瓦克献上的厚礼。”
时隔六年重新召开的品香大会,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迷魂计。向府打着品香的大旗,将国朝内外治香、施毒、炼药的行家里手招置洛阳,就是存了用这些人讨萨瓦克仁者欢心的目的。
对于向府而言,这些年来,生意越来越难做,向府声誉日渐式微。向老爷早就想另寻其他财路,正巧有人介绍仁者,两厢一合计,一个要路子、一个要钱财,一拍即合。向老爷和仁者定下协议,品香大会后,仁者动用番波斯国藏于国朝的势力,协助向府打造北方香料、草药市场霸主地位,向府则化身番波斯国走私香料等各种商货枢纽,把货品兑换为金银,三七开,共同发财。
仁者和向老爷已然计划好,今日在场诸人,若是同意入伙一块干,欢则罢了,若是不同意,就只能长眠于洛阳城向府会客厅了。
向老爷大腹便便、笑得脸上褶皱尽数裂开,如同一个馅放多了的狗肉包子,拱手笑道:“诸位兄弟姐妹们,既然来了我向府,大家也都是喜好香料的人,何不一同赚上些银子,也好保证咱们在治香、炼毒、研制丹药时,无后顾之忧。人非草木,孰能独善其身,怎么也要为后代和身边人想想。”
除了向老爷,又陆续有几个人站了出来,京都者者居那位一直带着黑色帷帽的神秘掌柜、香玲珑的佟掌柜、紫雨坊坊主、雪毒山药神都踱步走到仁者身后立住。
场内的人们这才明白此次品香大会的真正意图,争逐凌虚幽昙香液是个幌子,悬赏捉拿苏世子也是一个幌子,迫使大家加入萨瓦克敛财之路才是真实意图。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议论纷纷,脸色各异,身形微动。
向老爷见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恭敬地退回到仁者身后。
仁者有些忌惮苏牧野的性子,担心他耍花招,催促道:“世子,意下如何?”他目视高台之上,对上了一双湛黑冷漠的眼睛。那眼珠儿黑如水晶,深处还折射出隐隐润泽,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仁者心头一凛,警惕万分,蓦地,眼前绽开如高山雪莲一样的笑容,苏牧野眸色深幽冷冽,清朗笑起:“我虽不缺金银,却是贪生怕死之徒,如此说来,恭敬不如从命。”
这话一出,仁者还没反应,其余江湖人士里响起了不同声音。
“狗官,贪生怕死的玩意儿,看见没,长得再俊有啥用,还不是酒囊饭袋、银枪蜡像头!”
“苏世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会不会有诈?”
“啧啧,连苏世子都屈从了,咱们还犹豫什么,朝廷什么样,跟咱们有啥关系,谁做皇帝,咱还不都是草莽匪寇。”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于数不过来的嘈杂声音之中,有个声音格外刺耳醒目:“我老婆子懒得听你们唧唧歪歪,就一个问题,不答应就不让走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