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花桃儿紧紧抱住大雕脖颈,虽然大雕身上羽毛丰厚,但它脖颈处羽毛稀疏,花桃儿一掐,把大雕掐得要断气,控制不住地从高空往下坠。
这下,换花桃儿心惊肉跳,面如土色,赶忙松开些掐雕脖的手,让大雕喘了口气。
喘过气的大雕,卷土重来,又往空上冲,逼得花桃儿不得不再次收紧手……
就这样,一人一雕反复数次后,大雕灵机一动。它在花桃儿又一次松开让它喘气儿后,不再朝空中冲,改为朝地上冲来。
花桃儿刚要乐,脸色骤变,大喊出声:“掌柜的,石头,快躲开!”
大雕的冲击速度,堪比破空射出的利箭,眨眼间就到了两人跟前,叶凤泠用力将石头推开。
她自己错失闪避的最佳时机,眼见大雕就要撞上来。
瞬息之间,一柄利刃横飞而来,寒芒掠过,戳穿雕头,堪堪擦过叶凤泠飘在空中的发丝,将大雕带去一侧。
叶凤泠瞪大双眼,惊魂未定,腿软如棉,跌倒坐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花之间,她看得真切,甚至都能看清大雕眼里的激怒之光、不甘之意,心中似有雷鸣轰过。
只闻一阵凄厉之鸣,接着就是翅膀扑扑的声音,最终陷于无限静寂。
大雕坠地之际,花桃儿的身子像片落叶,飞速掠到叶凤泠面前。
一把抱起叶凤泠,扶着她肩膀,他面无血色、眸中隐火闪动,紧盯叶凤泠:“你是傻的么,都不知道躲!”
数道身影闪至三人面前,其中一人手上无剑,正是刚刚飞出利刃救下叶凤泠之人。
叶凤泠在花桃儿的搀扶下,才能站起来。她颤颤巍巍看向这几位江湖之人,目露疑惑。
有呼声自远处传来——“掌柜的——”褚亮骑着马,和一身白衣的洗砚一前一后朝这边疾行而来。
回驿站途中,叶凤泠受到惊吓,难以自乘,只得同石头共乘。本来是花桃儿要跳上叶凤泠马背,可洗砚拽着叶凤泠的马,说什么也不同意。
叶凤泠要么自己骑、要么同他一起,要么就同石头同骑,别人都不行。
花桃儿挽起袖子要和洗砚动手,被叶凤泠皱眉拦下。
自见到洗砚,就不由自主地打量周围,并没有看到熟悉身影,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眼前争执,让她更添烦闷,便道,自己要和石头同乘一骑。
花桃儿朝洗砚恶狠狠瞪去,一旁石头还在使劲拽着他,生怕真打起来。
洗砚轻蔑一瞥,冷笑出声。
历经数日,叶凤泠终于又见到了褚亮和纨娘,心中熨帖,可在听说月麟曾也在驿站出现过,又被苏牧野带走了后,再也忍耐不住,冲去找洗砚。
洗砚才向苏牧野传信报告已经找到叶凤泠,又打发走调集来的人马,正累的心力交瘁,想在屋里躺一会儿。
房间门被砰的推开,换好衣衫、恢复光鲜亮丽、美丽夺目的叶三小姐,一阵风闯入,气势汹汹立在他面前。
洗砚眼珠儿转了转,点头哈腰,殷勤为叶凤泠搬过把椅子,又给对方倒了杯茶,才笑眯眯问:“不知叶三小姐来找小的,是想问什么?”
叶凤泠头脑恢复冷静,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坐下,斟酌开口:“我想问问我的丫鬟月麟,为何会被……苏世子带走?”
洗砚了然一笑,陪笑解释:“公子因有急事,不能在这里守着找叶三小姐,特意留下了我。但公子前些日子受了伤,身边没有伺候之人。月麟为人细致,自报奋勇要伺候我家公子的。”
叶凤泠狐疑地看着洗砚,洗砚面不改色、从容不迫朝她笑着。
沉默半晌,也不知她心里做何感想,叶凤泠蹙眉:“你们遇到月麟时,有没有见到我另一个丫鬟?”
洗砚揣着袖子头摇得像拨浪鼓:“当时在路边偶然遇到月麟,公子心善,带着月麟上路。怕叶三小姐身边没有人照顾,还说要赶快把月麟送来。至于他人,没有看到过。”
叶凤泠露出不解神情,难道月麟同和罗又走散了?心里暗咒一声,起身想走。
洗砚暗叹一声,忙伸手拦住叶凤泠。
他调整了一下站位,挨到叶凤泠身侧,轻声道:“叶三小姐请放心,公子已经吩咐下去,如果有人见到鲁和罗,定会第一时间报告。现在没有收到和罗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
叶凤泠袅袅婷婷、眉目流转,下意识点了点头。
洗砚几句话,句句不离他家公子。
她歪头,眼睛一眨又一眨:“嗯……你家公子受伤了?”
洗砚心中振奋,大旗挥动,暗道,终于问了啊,忙张嘴,劈里啪啦说个不停:“前几日路过聊城,在追查商贸走私一案时,遇袭,公子全身多处受伤,尤其胸口中了一刀,那叫一个危急凶险呐。您是没看见,刀伤深可见骨,血流不止,足足包扎了两次,才止住血。今早离去时,公子小脸还惨白着,还一个劲儿地咳……”
“原本应该再在聊城停留数日的,可收到叶三小姐失踪的消息后,公子即刻就启程,把一摊子事全都甩给陈大人。前后数日都没休息,今早又带着墨盏离开,估计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哎……”
叶凤泠四平八稳地听着,睫毛轻颤,明眸之中漾着星熠点点,光芒深邃难言。她一句话未再说,到最后是洗砚说干了嘴,充满控诉地望着她,仿佛她是那狠心的“薄情女”。
洗砚被叶凤泠平静无波目光看得发毛,心中为自家公子不平,脸憋得通红,腹诽不已:主子,我尽力了啊。
再看叶三小姐,除了一直盯着自己看,睫毛稍稍颤抖了几下外,神色始终岿然不变……
从洗砚房间出来,叶凤泠走在长廊上。
驿站里植有数支红梅,花枝繁复,冷香阵阵,诺大的庭院就中间空出了一片,用作停放车马。
她定住心神,听着驿站各个房间里传出的各种声音,莹然娇艳的脸上泛着幽暗苍白的色彩,脸庞微微低沉,掩盖了双目间的黯淡之光,似在沉思,又似在怔愣:已获救,我还在担心什么?
闭上眼,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梦魇,叶凤泠不禁深深战栗,先是紫苏惨死、再是月麟被苏牧野带走,还有不知所踪的和罗,自己不仅护不住身边的人,还似乎总在为他们带来厄运,难道自己依旧逃脱不掉上一世的悲惨命运?
叶凤泠捂住胸口,难过得喘不上气,阴暗中,一向从不言弃的少女身影有了片刻摇晃。
寒风突起,送来袅袅淡雅梅香,那味道仿佛同某一刻她闻过的味道相似,清淡文雅又带着丝晶冷质感。
叶凤泠垂眼闭住鼻腔,等风过去。
许久后,她睁开眼,眼前有一双幽蓝之眸望着她。
换上颜色俏丽的衣衫,花桃儿斜靠廊柱,抱臂看她,眸中有丝担忧,被他很快掩去:“你同苏国公府世子很熟?”花桃儿懒懒问。
叶凤泠罕见没有呛声,沉默转身。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普通的商户掌柜,能劳动苏世子大张旗鼓地寻人?掌柜的,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什么都不告诉我。”花桃儿不满地朝叶凤泠背影大叫。
行到一处拐角,叶凤泠顿步回头:“我来自京都,名叫柳叶,无论我有其他任何身份,这些日子咱们一同闯过生死的情分不会变。”
“那倒是。”花桃儿龇牙颔首。
叶凤泠转身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诡异一笑,眸光闪烁:“花桃儿,花大爷似乎也没告诉我,除了采花贼这一件事外,挂在你身上的其他事。”
花桃儿凝滞。
叶凤泠微微笑:“无妨。佛家讲究因果循环,一切皆有轮回渊源。遇到就是有缘之人,何必问那些旁支末节。”
有缘之人么?花桃儿在心里暗暗重复,蓝眸灿然生光。
见叶凤泠又转身要走,花桃儿忙叫:“喂!”
“还有什么事?”叶凤泠有些不耐烦,冷冷地横了花桃儿一眼。
“那只大雕,你打算怎么办?烤了吃?还是煮了?”花桃儿咧嘴。
第二只大雕已经被黑衣人一剑击穿头颅,当场毙命。先前那只大雕却还被倒吊在廊下,红尘睡药劲过去,它幽幽转醒,正暴躁不安,不住啄妄图上前的石头和褚亮。
叶凤泠赶到的时候,大雕翅膀上的毛四处飘飞,它抬着不小的头,一双红眼凶狠地瞪叶凤泠,自带一股威严气势。
“掌柜的,褚掌事说这是一只雌雕。”石头朝叶凤泠道。
褚亮在一旁点头,“小时候见过人养雕,它们一般成双结对。雄雕已亡,雌雕估计就算放生,也活不久。”
叶凤泠淡笑,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树枝,走上前戳大雕翅膀根儿凹陷处,惹得大雕狂怒,不断“呜呜”厉叫:“不放生,也不烤它,咱们养着它。”
听到她的话,石头欢呼,他不想杀它,觉得它很可怜。
花桃儿则挑眉一笑,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只有褚亮认真想了想,正经道:“训雕一般都从小开始,这种长大的,很难真正驯服。”
“不怕,就当多个玩物,反正咱们时间多的是。”叶凤泠脸上微笑未褪,继续戳大雕,气的大雕疯狂欲癫。
叶凤泠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