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有许多人日夜不寐搜寻叶凤泠踪迹时,她和花桃儿、石头三人正行走在一条长长甬道之中。
隐藏在石头小山背后的甬道刚好够一人通过,两边都是潮湿无土的石壁,温度比外面还要低上许多,丝丝缕缕的冷风不时拂过脸侧。
按理说,如此窄小甬道,光线会很昏暗。叶凤泠他们却丝毫不觉黑暗。这份光亮归功于地上泛起的星星点点。定睛细瞧,淡青色光辉来自于甬道两侧地上镶嵌的夜明珠,隔着一段就有一颗。
所以香樟村清贫,却曾有一条通向外界的路,还被放置夜明珠照明?
叶凤泠对香樟村同前朝皇室有关系的论断更加深信不疑。
她扭头从花桃儿那里拿来匕首,蹲下开始撬夜明珠。
花桃儿眼里笑意浮现:“……掌柜的,雁过拔毛,也不过你这样吧。”
叶凤泠置若罔闻,埋头苦干:“你懂什么,出去后,咱们又是一贫如洗了,拿什么吃饭住店?”
闻言,石头也赶紧蹲下,帮叶凤泠撬夜明珠。
黎明之阳如往昔、慢慢悠悠爬上云梦山头时,叶凤泠三人已经能看到远处隐约可见轮廓的灰暗天际,温度也有回暖的趋势,三人知道胜利就在眼前,忍不住欢欣雀跃起来。
“前面就是出口了!”石头憨实敦厚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叶凤泠听在心里,觉得如同天籁之音,大大松了一口气。
突然,有东西从头顶飞过,尖锐之爪抓了叶凤泠面颊一下,一股钻心刺股疼痛侵袭而来,面颊上有温热血液流出。
一声长“唔”响起,又有展翅声音渐近。
三人抬头,一头大雕盘旋于顶,它似乎盯上三人,几次三番想挤进石缝,奈何石缝窄小,屡试不爽。
花桃儿又一次忍不住爆了粗口,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多邪门东西。”
雕是猛禽,一般都成双结对,尤其冬季,它们视觉敏锐,凶猛机警。
这只大雕又一个俯冲下来,直直朝看着最瘦弱的叶凤泠冲来。
花桃儿高高跳起,银光闪现,锋利的匕首刺向大雕。
这只雕很狡猾,它见花桃儿有利刃,不再贸然出击,改为盘旋高鸣。
“不好,它在叫同伙,”花桃儿擎着耳朵,聚精会神地聆听动静,看着近在咫尺的甬道出口当机立断道:“咱们先不要出去。”
一旦出去,三人就将暴露在宽敞视野下,此刻的狭小石缝甬道,反而更能保护他们。
耳畔除了偶尔风吹石壁的轻微轰鸣回声,就只剩下头顶雕鸣。
不知何故,头顶大雕一直没有等来同伴,它盯着不动的三人,渐渐急躁起来,重新开始俯冲。
叶凤泠摸着已经停止流血的面颊,心头气愤愤。她恶狠狠瞪着头顶大雕,决心要让它吃点苦头。
伸手摸出来一包香粉,递给花桃儿,又踮脚揍到对方耳边轻声数语。
花桃儿啧啧称奇:“掌柜的,光看你潋滟风貌,根本想不到你一肚子坏水。”
凤眼细眉、盈胸细腰,美艳无比的少女挑眉,眸光流转:“我都是被逼出来的。”
花桃儿不置可否,只瞧着她笑。
只见他贴靠近甬道石壁,不仔细看,昏暗迷蒙之中,他就和石壁融为一体。叶凤泠故意朝大雕挥手。
充满挑衅的动作,激地焦急大雕愈发暴躁,又一次俯冲而下,直奔叶凤泠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花桃儿一手甩出匕首,同时又洒出香粉。
大雕来不及刹住掉头,利爪就被匕首戳中,加上吸入香粉,噗通一声摔进甬道里。
叶凤泠忙一脚踩去雕头。
一旁看着的石头,咧嘴暗呼,好疼。
被踩在脚下的大雕,使劲扑通翅膀,差点儿没把叶凤泠掀翻,口中不断发出“呜呜”鸣叫,似一条陷入渔家网中的游鱼,惊惧愤怒又不得挣脱。
雕鸣痛苦而压抑,消散于风中。
叶凤泠不怀好意地阴笑,不慌不忙又掏出来一包香粉,全部洒到大雕头上。
前一刻还活蹦乱跳挣扎不休的大雕,瞬间安静下来,雕头一歪,昏死过去。
拍干净手里香粉,叶凤泠让石头用布条把大雕利爪绑好,倒挂背好。
可怜的大雕,利爪上鲜血直流,昏迷不醒地被手无缚鸡之力地叶凤泠耍阴招,闷了个一头一脸。
“掌柜的,你和花桃儿往大雕头上撒的什么啊?”石头好奇。
“那是我在香樟村无聊配出来的红尘睡,加强版的迷魂香。”叶凤泠洋洋自得,唇角翘起。
花桃儿从前面向后觑她。
“那它会不会醒啊?”石头有些担心,三人这时才看清这只大雕,大小同一两岁孩童一样,全身羽毛黄黑肮脏,钩嘴弯曲,头顶有一卷红毛,是一种丑俊的奇异结合体。
“放心,在它醒之前,就会进了咱们的肚子。”花桃儿哈哈大笑。
他们一一跃出甬道洞口时,恰好朝阳升起,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
光线柔和,随着一道红霞范围逐渐扩大,云梦山顶披上一层红色锦缎。乍一看,黑夜似乎还强大无边,可一眨眼,天空便一片大白。
山上的风一声接一声怒号着,朝阳刚刚升起就又隐匿于云雾之中,阴霾重新笼罩天空,黑沉沉似乎要压断整个苍穹。不多一会,天上又飘起了小雪花。
这一场雪,细细簌簌,在叶凤泠三人的头上堆积。三人很快就被冬雪重新覆面。他们丝毫不觉冷,只着普通秋装行走在这漫天风雪中。
朝远处眺望,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看不到尽头,也望不见来路,叶凤泠深一脚浅一脚地奋力走着,同时垂目细思,要如何走出云梦山呢?
花桃儿走在前面,停住,后面的叶凤泠一头撞到他后背上。
捂着头的叶凤泠心里没好气,锤花桃儿一拳,对方依旧愣愣不出声。
叶凤泠从花桃儿身后探出头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有一星黑点从远处高空朝他们飞来。
“我就说这玩意儿有同伙儿吧,看看,现在来了!掌柜的,你还有红尘睡么?”花桃儿苦着脸,紧张地问。
叶凤泠盯着天空的黑点,眼里的光深邃难言,她攥着花桃儿的衣角,紧张兮兮:“都都用光了,身上什么都没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花桃儿和石头两人腿皆软,踉跄一下。
三人正走在一处山坡的坡顶,视野开阔,四周没有能遮挡之物。那头顶黑点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得到大雕的利爪,在朝他们展开。
“怎么办?”叶凤泠干巴巴问花桃儿,同时使劲躲去对方身后。
花桃儿手摸上匕首,叹了一口气:“等会儿你俩机灵点躲,我来对付它。”
叶凤泠眨眨眼,微微蹙起眉,没再吭声。
花桃儿目光流转,似乎能预知到身后叶凤泠心中所想一般:“如果这次咱们能逃出生天,掌柜的你跟我去做个贼婆如何?靠你这个机灵和狠辣劲儿,咱俩保准南北通吃。”
叶凤泠蓦地松开了攥着花桃儿衣角的手,双瞳紧盯空中,不动声色地说:“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先让咱们逃出生天!”
空中大雕发出“呜呜”雕鸣,似为同伴或者伴侣的离去而悲鸣,它盘旋数圈后,加速俯冲向下,同样朝看起来最瘦弱的叶凤泠冲去。
叶凤泠已经做好准备,在空地上呈之字形跑动。
大雕数次落空。
花桃儿提气跃起,舞动匕首刺向大雕。
这只大雕明显比先前那只更狡诈、经验也更丰富,它发现花桃儿的伺机偷袭后,立即调转目标,改为抓花桃儿。
一人一雕在雪地空中你来我往,你抓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可是花桃儿的皮肤是人的皮肤,不禁抓,几此对峙下来,脸上和身上就都有了血痕。
反观大雕,因厚厚羽毛遮盖,毫发无伤。
叶凤泠心下焦急,朝几步外的石头挥手示意。
她蹲下,开始团雪团子。
“你来抓我,我就砸死你!”叶凤泠心底恨恨。
举起团好的雪团,用力朝大雕砸去,因她常年舞剑,手劲很大,又吃过蟒胆,这一个带着愤恨的大力雪团砸出,竟然真的砸到了大雕身上。
雪粒簌簌从大雕翅膀上滑下,大雕被砸得有些懵。
石头见砸雪团有效,旋即效仿,也开始砸雪团。叶凤泠干脆蹲在地上一门心思团雪团,让石头一个又一个砸出。
有了这边的雪团助攻,处于上风的大雕渐渐开始落于下乘。
花桃儿又一次刺击失败,伏倒在地,用手摸了一下脸颊上冒出的血珠子,冷笑:“敢毁老子脸,老子让你看看睚眦必报的花大爷是什么样的!”
话音才落,他就用力跃起,直接跳上低空盘旋的大雕。
大雕不妨花桃儿胆敢跳上它背脊,怒不可遏,愤怒地冲上云霄,要飞在高空把花桃儿甩下来摔死。
叶凤泠仰着头被吓得三魂少了两魂,手里的雪团扑扑落去地上。身边石头也大急,抛下昏迷不醒的那只大雕,朝空中高声大喊:“花桃儿——”
“花桃儿——”
余音久久,响彻山谷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