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凤泠没吭声,苏牧野也没继续这个话,但却又问了句:“你们怎么会扮成舞姬?”
叶凤泠还没有从刚刚的“只”字羞恼中缓过神儿来,依旧沉默。
苏牧妤在一旁道:“我们是误打误撞进去的,泠姐姐让我换了衣服。后来又有人进来带我们去跳舞的。”
“噢。”苏牧野语调十分值得玩味,“这么巧就进了番邦舞姬的屋子,还这么巧就没被发现。”
叶凤泠刚刚缓过神来,听到苏牧野的语气,刚灭下去的火,又窜了上来,这人怎么一直纠缠翠云楼里的事,而且这个语气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在里面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么?
叶凤泠不知道,苏牧野其实确实怀疑起了她的用心,毕竟他正好在那里,若是他救了她们后,叶凤泠喊出来,凭两人的家世,他不娶也得掉层皮。
渐渐冷静下来的叶凤泠,也意识到苏牧野问题的关键所在了,突然想到对方能在这种情形下施以援手,多多少少都会存疑,且对方身份还是如此。
想通了后,叶凤泠说道:“我对香味比较敏感,跑到那间屋子门口闻到了番邦那边的香粉味道,进去后,怕外面找我们的人闯进来,就想先换了衣服,再蒙混出门,不成想,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架着去了天香厅。后面你也就知道了。”
苏牧野听完,没再继续问,只淡淡说了句:“马上就到江边,就按你说的办。牧妤你记得不要提起今晚的事,一切等你们回苏府再说。”说完,深深望了叶凤泠一眼,就跳下了马车。
没一会,马车停下,外面的人低声说了句:“到了。”
叶凤泠和苏牧妤两人下马车,还没回头,马车就立刻调头走了。
放河灯的人流高峰已过,琼江边上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只还有商贩、借着花朝节相会的情人在街上。
而此时曲折逶迤的淼淼琼江上,已飘满燃着烛光的河灯,如同天上的银河一般。
花朝节的月明昭昭,映着周围无数星子的璀璨银光,高高挂在恬静明朗的夜空,凝望着这承载着世人最殷切期望的一江灯火、向着远处缓缓荡漾。
这江灯火载着痴男怨女们的心儿,飘向浩荡天际。
叶凤泠和苏牧妤却没有心情欣赏夜景,叶凤泠又再次叮嘱苏牧妤,咬死刚刚两人是被人流冲散的,迷了路,头上的钗环也是被人群挤掉了。
经过今晚,苏牧妤只觉叶凤泠仿佛不是她先前认识的泠姐姐,早就提不出反驳的意见了,一个劲儿点头表示全部按着叶凤泠说的做。
正在两人说话间,就听有人在前面喊:“叶姑娘?牧妤?”
叶凤泠一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饱含焦急和痛苦的双眸,正是韩齐光。
接着,她身子被扯进一个怀抱,这怀抱干净、温暖又带着令人心安的甘松薄荷香,叶凤泠感受到圈着她的双臂微微颤抖。还不待她被突如其来的拉扯惊得怔愣,就又觉背后双臂用力把她紧紧压向怀中,在将将感受到自胸膛上传出来的咚咚咚急速心跳震动之际,她就又被推了出来。
衣袍尽乱,满是褶皱,头上簪子也没了的韩齐光,眸子带着迫人般灼热的力量,自上而下地扫视她,将她自脚边到头顶,一寸寸点燃。
不等叶凤泠反应,韩齐光又拉过苏牧妤,紧张询问。
而叶凤泠却心中流过暖意,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一丝丝的酸楚、又有一丝丝的微甜。
等两人回到众人身边时,苏九歌和紫苏都哭的满脸是泪。
“姐——呜呜呜”苏牧妤扎进苏九歌怀里,她一晚上吓坏了,强撑到现在。
紧紧抱着河灯的紫苏一个箭步蹿到叶凤泠身旁,使劲抱住叶凤泠,大哭:“小姐,小姐,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让我回去怎么和月麟交代啊。”
哭着哭着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抓着叶凤泠的双臂,仔仔细细打量了叶凤泠一圈,见自家小姐确实无事,方真的安下心来。
等几个姑娘哭的哭完、劝的劝完,花朝节已经进入尾声。
她们草草放了河灯就各自回府,叶凤媛一如来时,由三皇子护送回叶府。
分手时,叶凤泠敏锐捕捉到叶凤媛盯了她很久的眼神……
回到苏府后,苏牧野已经跟长辈们说过两人遇袭,在长乐长公主处等着叶凤泠和苏牧妤两人。苏老夫人、长乐长公主眼圈儿都是红的,苏国公面上阴云密布。
叶凤泠和苏牧妤不得不重复讲述一遍两人遭遇,别说女眷们了,连立在一旁刚刚得知实情的韩齐光都沉下了脸。
长乐长公主一直没说话,可把手心已经掐出血印子了。
但他们什么都没跟叶凤泠和苏牧妤说,只让她们回屋子安歇。
这个晚上很多人睡得特别香,比如精疲力竭的叶凤泠和苏牧妤,也有很多人议事到很晚,比如苏老太太的三希堂。
……
苏牧野回到他的院子时,已是破晓时分。
一进院子,身着碧色裙衫的卷碧迎上来,伺候苏牧野换鞋子,又柔声问公子可需吃些什么?
苏牧野任卷碧服侍完,也不答话,只低头沉默着,突然出了声,“卷碧,若有一日你被送到烟尘之地,你会如何?”
卷碧愣了楞,想了下回道:“奴婢没想过,大概会非常伤心吧,等公子救我出去?”
苏牧野闻言怅然若失,一下子仰面躺倒在床榻上,望着帐子上垂下来的璎珞,愣愣地呆了半晌,方阖上了眼。
听到传来苏牧野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后,卷碧轻轻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