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布遗嘱

夜未冥一把抱起夏初晴奔向门外,静静停在一边的心爱摩托小红显得尴尬多余。

一辆车在门口急刹,驾驶座上的陆知章示意他们上车。

他不信。

这肯定又是什么新的卖惨脱身技俩,等送去医院就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压住内心想狠狠揍陆知章的冲动,夜未冥上了车,他别无选择,还在大口大口吐血的夏初晴等不了。

她喃喃:“南肆……不要死……”

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南肆握紧她的手,怎么也捂不热。

“好想看你长大……”

吧嗒,吧嗒。

泪珠一颗接一颗落在夜未冥的手背上。

南肆哽咽,“你到底是谁?都这样了为什么还在担心我?”

他害怕再没有机会知道。

夏初晴大脑一片混乱,碎片化的记忆交错。

她气若游丝,胡乱说着话,一会儿是仲夏集团总裁夏初晴,一会儿是一无所有混混夏初晴。

心跳变得缓慢,神智渐渐不清晰,她傻傻地笑,“嘘……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该走了……”

说没有遗憾是假,想吃话梅糖,想读书,想上大学,想像一个普通人活着。

夜未冥抱紧了她,一如数年前抱紧濒死的母亲。

陆知章死死抓住方向盘,明明心中焦虑万分,却提高了声量说道:“夏初晴,你若是死了,我正好取了器官救染染!”

失败的激将法成功让几乎休克的夏初晴回光返照,听罢又是一大口鲜血,瞳孔涣散,彻底失去意识。

将夏初晴交给顾研后,忍耐多时的夜未冥转身给了陆知章一拳,抓住他的领口,“你的目的达到了,她若有事,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陆知章后退几步,无言以对,自信的眼眸失去神采。

“不可能,她是在做戏,怎么会……”

南肆在抢救室外踱步,迫切希望每走一步都能长大一分。

如果他足够强大,就不需要夏初晴替他出面抗下一切,就不需要连接受她的好意都战战兢兢。

一向镇定自若的顾研手开始不住颤抖,至今没有手术败绩的他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零距离接触自己喜欢的姑娘。

她就静静躺在他面前,明明几小时前,临走还轻轻拥抱了他。

“谢谢你,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夏初晴。”

如今回想,她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是诀别,唯独他在顾自期待着未来,不知道她转身离去时脸上笑容便瞬间消失。

去他妈的礼节。

去他妈的礼节!

助手犹豫地看着他,“顾医生,患者……”

从医多年,他心中已有预感。

心电监护仪发出最后的悲鸣。

他没有停下抢救动作,穷尽毕生所学他也要救回她。

为什么他没能及时发现她身体差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他没有坚持带她来检查,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大家合力将趋于疯狂的顾研拉开。

“顾医生!放弃吧!她已经死了!”

“放手!”顾研推开阻拦,“她只有二十岁!”

她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她还没有真正活过,她还不知道他喜欢她。

抢救室指示灯没有预兆地灭了,门口三人急忙围住失魂落魄的顾研。

无需语言,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夜未冥冲进手术室。

顾研拦住想跟上去的陆知章。

“陆知章,你想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她这辈子为你受了太多苦,唯独你没有资格责怪她,你不配。”

洛羽匆匆赶来,双眼通红,身后跟着几名律师。

在遗嘱原本的基础上,夏初晴将涉及陆知章和张山的款项统统删除,不然她可能会被气活。

他们各自收到夏初晴提前准备好的文件,除了陆知章。

完成夏初晴交代的最后一个任务后,洛羽蹲下崩溃大哭。

那是lolita、cosplay等小众文化还被当作异类的时期,十三岁的大学生洛羽有着自己的倔强,越被当怪胎,她越要做不一样的自己。

别的倒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只是选修课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分组作业。

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背了包坐到她身边,并没有在意她一身粉色蝴蝶结蕾丝边,问道:“一起吗?”

洛羽感动得快哭出来,想和做她一辈子的朋友,即使她们都是因为落单而没得选。

长大的夏初晴变得有些陌生,她迅速成为所有人的典范,一身古板工作装,自然也不允许洛羽上班穿奇装异服。

这次和好,从前的夏初晴似乎回来了,可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指甲与手机屏幕接触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洛羽不会让夏初晴的死毫无意义。

叮。

一篇新闻推送无声无息出现在各大平台——《仲夏集团总裁夏初晴疑似身亡》。

他捏紧了手中厚厚一本夏初晴用一夜时间编辑的《入骨相思》摘要。

封面手写的“愿你此生肆意”好像还带有她的温度。

再回想她的话,都有了新的解读。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巨大的孤独感将南肆抽离丢回那个破旧昏暗的家。

小时候,妈妈还会抱着他唱温柔的歌,随着他长大,生得越发出众,她的面目逐渐扭曲,她开始酗酒,身旁的叔叔换了一个又一个。

她会把碗筷和辱骂劈头盖脸砸向他,也会哭着说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他素未谋面的生父活在妈妈的咒骂中,无处不在,以独特的形式陪伴他成长。

慢慢的,他拼凑出他们的故事:为拯救家业联姻而放弃女友的富家少爷与身怀六甲不忍流产而远走他乡的贫苦大学生。

他其实除了眉眼都像极了妈妈,但与生父的一点点相似依旧时常令这个本就脆弱的女人失控。

她将南肆的一举一动都与记忆中的男人作比,似是在证明那个男人的血液里天生流淌着玩弄感情的基因。

“和你爸一样都是玩弄女人的下贱东西!你怎么不去卖!”

“你毁了我十几年,还要毁掉我的一生吗?”

如她所愿,他离开生活了十五年的家。

来到这个有很多人的大都市,并不意味着一切明朗起来,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这张脸更给他带来诸多意外。

他以为自己的未来早被妈妈的预言钉死在墙上,万万没想到一天前还在温饱线挣扎的他将百分百控股一家名为肆意传媒的全新公司。

夏初晴为他想尽今后种种,什么剧有大爆潜质,可以和哪些导演演员处好关系,并将最终选择权交给他自己。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来得及和她说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