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他也擦亮了眼睛，发现沈妃跟后宫的其余女人没什么分别，与其说磐文帝是眷恋沈妃，爱着她，发现她对自己的背叛而愤怒，不如说皇帝受不了自己被愚弄。
这才是最令他接受不了的。
两人僵持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各自在各自的情绪里。
好一会儿，磐文帝才开口，继续刚刚的话题，但声音已是冷了几度，“此前，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可惜你一点都不知道珍惜，一再的触怒朕，挑战朕的底线。唐皇后被你亲手所杀，如今你又将矛头指向了秦皇后，这罪名，你可承认啊？”
沈妃哆嗦了一下，聊天归聊天，直接就叩下“罪名”的帽子了，哪儿有这么耍赖的？
她当然知道磐文帝今天是玩儿真的，可是若自己死死咬住不肯承认，他也是没有办法，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跟事情相关的人早就都被灭口了，人证都没有，更何况是物证了，磐文帝什么线索都没有，光想凭着一两句话就诈得自己承认杀害唐皇后的罪名，未免异想天开。
沈妃的眼眸流转，静静道，“陛下，臣妾适才所言，只能说明臣妾当年跟在唐皇后身边时，并非真如传闻所言，受了许多唐皇后的恩惠，但人在屋檐下，总要学会低头，就因为曾经遭受过唐皇后的不公待遇，臣妾就一定会反击对唐皇后下手么？臣妾觉得委屈，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一言以蔽之，我跟着唐皇后有一些新仇旧怨，但那么丁点儿的怨愤，根本不值当我对唐皇后下手，唐皇后的死，与我无关。
沈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片刻之间，已然下定决心，自己今个要否认到底了。
当年唐皇后以拉拢扶持沈家和沈妃为名，大张旗鼓的以自己人的身份将沈妃给搞到宫里，将沈妃当成是自己的挡箭牌，让很多忍着私愤不敢发泄出来的宫妃们，找到了排解的出口，唐皇后也因此过了一阵子安稳日子，但沈妃和沈家，还只能记着唐皇后和唐家的好。
在世人的眼睛里，若是没有唐家和唐皇后，就没有沈家和沈妃。
不在执拗中奋发，就在执拗中灭亡，沈妃终究还是转变了，可她的转变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就像是沈家悄无声息的往后宫中递进来的毒药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妃笃定当年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可供调查，因此，就算是紫嫣还活着，自己背上了残害秦皇后的罪名，也不至于死的。
磐文帝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状若十分淡然的样子。
隔壁耳室中的沈老夫人，早就双腿发软了。
她入宫时是抱着提前给沈妃娘娘提供消息，让她有所准备的想法的，但自打被磐文帝截胡了，传递消息变成一同探望了，老夫人也就不抱有幻想了，想着沈妃残害秦皇后的事情，怕是要就此被揭开了。
这在当时的沈老夫人心底深处，已是事情最坏的结果，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磐文帝竟还有空闲，翻找出当年唐皇后和唐家的事情。
对于沈家人而言，当年对唐家的阴谋和算计，是他们一直都不想揭开的伤疤。
沈老夫人更是谋划人和执行人之一，她怎会不清楚。
本来想着，就算是残害秦皇后的罪名落下了，自己女儿多多少少还能捡回来一条命，靠着六皇子的关系和沈家的扶持，皇帝总归会网开一面的，要么是待在冷宫，要么是降位。
可若是连带着唐家和唐皇后的旧事一起翻出来的话，沈妃活下去的几率，就极低了。
沈老夫人瘫软在地上，冷汗涔涔，她甚至不敢继续偷听墙角了，眼泪已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十分后悔，当年不该为着整个家族的所谓荣耀，将女儿送入宫中，若是女儿按照婚约嫁给那个人的话，现在应该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了。
只可惜，他们为女儿选择了最为凶险的道路，现在就要亲眼看着女儿悬吊在悬崖边上，随时都有掉落下去的可能。
“老夫人，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婢去给您端杯热茶，压压惊呢？”
宫女的声音柔柔的传了过来，沈老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她木然的摆了摆手，一颗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隔壁间，再次传来了皇帝的声音，“你若是不想承认也好，等朕调查出来后，一切都坐实了，办起来也会更稳妥，到时候老六也说不出什么，沈家……更是说不出什么。”
沈妃一个哆嗦，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皇帝已经将抉择的权利交到了自己的手里，磐文帝的意思很明白，若是现在就承认杀害了唐皇后，那么唐皇后的死，就只跟沈妃一人有关系，可是如果她否认，等磐文帝亲自调查出来当年的真相，沈家都会被牵连进来。
沈妃犹豫着，不敢开口。
磐文帝说道，“紫嫣可是在你最信任的人检查过后，方才被送到乱葬岗去的吧？她都能够活着回来，当年你们残害唐皇后的过程中，任何一个知情人，都未必被斩断的很干净吧？沈妃，你就如此的有信心么？万一哪里漏掉了什么小细节呢？”
沈妃已经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了，但仍死死咬着牙，坚守着最后的倔强。
磐文帝蹲下身，跟沈妃平视，“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要跟沈家同归于尽，还是你自己上黄泉。”
顿了顿，磐文帝又道，“哦，朕差点忘了，还有老六呢。”
沈妃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唐皇后那会儿，老六还不在，这次秦皇后的事情，更是自己自作主张，就算是磐文帝当真要查，也不干老六的事。
“十……九……”磐文帝突然开始倒数，脸上的表情莫名狡黠，“沈妃，你的时间不多了。”
沈妃的脑海里一团乱麻，突然闪过了许多个脸孔，有父亲的，有母亲的，还有沈家许多亲人的。
她的眼泪直接充溢出了眼眶，湿润了脸颊，“陛下……”
“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