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冯涛之死(二)

冯涛的死,对于丞相府之外的人而言,简直就如同晴天一个大彩虹,太突然了,也太没有征兆了。

但对于冯家仆从们而言,就像是头顶掉下来的第二只靴子,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只有在冯夫人的眼里,冯涛的死,是离奇的,是突兀的不可能的。在冯夫人看来,冯相爷是她所见过这个年纪体格最健壮的男子了,也不知是因为冯满阳天生就羸弱,他身为父亲非要霸气的给儿子打个样儿的缘故,还是因为内心信念,让冯涛想要多支撑几年,以便于更多的更长时间的照顾儿子多几年。

总之,冯涛或多或少的比同龄朝臣们都更在乎对身体的调养,每逢换季,他都要好生调理身体,在穿衣上也都很讲究。

但今年入冬之后,冯涛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尤其近半个月的时间,几乎请便了照阳城内的名医,都来看过了,却都于事无补。

冯涛在下早朝之后的第十天,就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后续三两天米水未进,甚至连流食都吃不下去了。

冯夫人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是不管她转来转去的多着急,都没能改变冯涛身体大漏洞虚不受补的情况。

就在冯夫人动了念头想要请琰王妃来看诊时,冯满阳开口了,“母亲,您是请琰王妃来治病的?还是求她给父亲一个痛快的?”

冯夫人当时就被怼没电了,也正是在她放弃找琰王妃来诊治的第二天,冯涛一命呜呼了。

那边段然和高登的调查还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冯涛便用自己的死亡把象征着整个案子进展的烛灯吹灭了。

冯夫人很倔强,坚信冯涛是被人害死的,揪了整个府宅中接触过冯涛药物的丫头仆从出来,非要找出一个有问题的人。

在冯家鸡飞狗跳的寻找害死冯涛关键人的时候,只有冯满阳冷静的仿佛一个局外人。

他来到灵堂,坐在了棺材的前头,喝了一盏茶之后,就起身来到了没盖上盖子的棺材旁边,单手撑着棺材板儿,扭过头去看里面静静躺着的冯涛,“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圣旨应该很快就到了,其实你死的也值得了,用一条命换来了你儿子后半生的安乐太平。只可惜啊,我不是你儿子,你儿子早就死了。如果下黄泉之后发现这个事实,你可别回来找我,我也不愿意到你儿子的身上,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不过好在你现在可以跟你死去的儿子团聚了,下面见面的时候,可别太痛哭流涕。”

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冯满阳见有人来了,抿了一把杯底的最后两滴水,直接沾到了眼角,嘴角下耷,瞬间呈现出了无比悲伤的状态。

等丫头们忙碌的身影过去之后,冯满阳表情秒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惬意的就差当场跳起舞来了。

就在这时,灵堂院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冯满阳定住神,摆好表情之后缓慢回头,刚好对上了冯夫人那红肿的眼睛,她后面还跟了十多个丫头仆从。

自从冯夫人疑神疑鬼的觉得冯涛的死不正常,她在府中来来去去的都要带上很多人,仿佛有人分分钟会用箭射中她一样,在冯满阳看来,这是被害妄想症无疑了。

不过他可没什么心思做冯夫人的思想工作,在冯满阳看来,她这样神神道道柯南上身的找凶手,反倒让他能清闲清闲,也挺不错的。冯夫人一路叨叨叨的重复了好几遍,大致内容冯满阳已经听清楚了,圣旨下来了,是封赏冯满阳的旨意。

冯满阳很想当场泼一盆冷水给走在自己前面的中年妇女:就凭着你儿子的这副身板,别说是什么封赏的圣旨,就是真给个官下来,这副身板也未必能承受得起啊!

更何况,这世界上怕是就只有您自己不清楚了,您老公根本就是死于皇帝的手。早朝的时候,他已经将皇帝给得罪尽了。甭管你最终在府里面找到什么样的凶手,都不会寻找到真相,永远都不会。

正因为猜测到了皇帝的意思,那些过往都跟风说冯相爷这对那儿也对的老臣子竟然一天过去了,都没踏足冯相爷的灵堂半步。

冯夫人为此很着急,她甚至只用半天的时间来哭泣,很快就意识到如果没有臣子们上门吊唁,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冯家的风头已经过去了,恐惧于即将到来的受人践踏的生活,冯夫人开始想尽办法拉拢过往跟自己交往密切的夫人们,希望她们拉着自家男人来吊唁,可是事与愿违,灵堂院子显得更加寂静了。

如果非要在冯家这冷冷清清和热热闹闹之间找一个拐点,那大概就是此时此刻冯满阳听到的所谓的封赏圣旨。的的确确是封赏的,也恰巧被他言重了,慧元帝竟然真的封了他官,一个虚职而已,但如果将作用发挥好了,却足以让冯家继续在朝中立住阵脚。

冯满阳心中的感觉权且不说,表面上一定要保持着悲伤和痛苦的样子,无奈接过圣旨,还要在原本表情的基础上加上很感激的模样,这一通表情管理下来,冯满阳已经感觉自己的脸快要废掉了。

说来就是这么巧,圣旨下来之后的一个时辰,冯相府的门槛开始有人鞋印了,又两三个时辰之后,门庭若市。

以往的相府热闹景象恢复了,只是人们的脸上不再是欢愉和欣喜,而是悲伤和落寞。

老臣子们纷纷前来吊唁,送来了迟到的哀悼,在冯相爷的棺椁面前哭天抹泪,哭诉过往的同袍情谊。

邵羿和林初晓下马车的时候,来相府吊唁的人已经没那么多了,因为时近黄昏的缘故,很多人都赶着回家去了。

刚好来相府门口送客的管家一眼就瞄到了琰王府的马车,刹那间卡在脸上的尴尬表情,几乎将林初晓给逗笑,还好她崩住了,狠狠掐住邵羿的胳膊,这才保持住王妃该有的仪态。

迈入灵堂之后,最先看到的人就是满嘴獠牙,表现出了全方位不欢迎的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