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过朝堂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林初晓这番描述背后的深意,今天林深和范云的这番控诉虽然是半真半假,其中有楼彻更多的策划成分,但冯涛真真正正参与过的也不少。这一点慧元帝心知肚明,朝臣们也都清楚。
如果冯涛跟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他是不可能带着范云和林深上泰和殿的,今天冯涛是事出情急了,也正因为情急,才没时间去找别的替罪羊来代替自己的作用,也正因为情急,才想着自己出面更稳妥。
可是大概冯涛自己都没想到,就这样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当天退朝之后,关于琰王身份的传闻并没有太多,毕竟这涉及到西决和伏商朝堂的太深层次秘密了。
会做人的都不可能没事儿造谣对外面说: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皇帝的弟弟肖王殿下被人给戴了绿帽子,还被人抢走了皇位,你说惨不惨?
肖王不仅仅是整个西决历史上跟慧元帝关系最紧密的人,还是慧元帝心里头的疙瘩,倘若这会儿有谁刻意重伤肖王,那就是在跟心里憋着怒火的慧元帝较劲,结果能好么?
必然不会!
因此,朝臣们都十分聪明的将关于肖王的那部分省略掉了,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默契的通过单纯的宣告琰王将在皇族谱上过继给肖王,来掩盖住朝堂上关于琰王身份的一切描述。
其实这也是慧元帝最想要朝臣们做的。
不过,仅仅是将琰王过继到肖王名下,都足以让整个照阳城轰动了。
慧元帝在幽王和太子殿下权党之争的当下,竟然选择让琰王直接退出对峙的舞台,这是不是说明慧元帝对根本无意让琰王坐上自己的皇位呢?
如此种种的非遗声太多了,可都没有激起琰王府的一点波澜。
……
因为林深被临时征用借给冯涛之后就直接被琰王扣下了,楼彻几乎最快速度知道了早朝上发生的一切,他立即下命令将吴佑藏好了,不能让他随便跟外界交流。
至于怡贵妃,那更是最紧要的看守对象。
如此风声紧俏了一阵子,又是一个大雪漫天的日子,刘文彦举着暖茶站在屋内的窗棱下方,看着纸窗外轻轻飘飞的雪花,闻着茶香味,说道,“邵乾那边等急了吧?”
跪在地中央的是刚从平州入照阳城的传信人,他的肩膀已被雪水打湿了,闻声应道,“回先生,是这样的,太子殿下近来十分的暴躁,尤其是听到您对琰王府的诸番动作之后,听闻琰王殿下竟然在早朝上轻松的摆平了冯相爷的质疑,便愤怒的不成样子,只说是您拖延时间了,让琰王有了翻身的机会。”
楼彻的计划,太子邵乾大概是清楚的,当初之所以先动琰王妃林初晓,目的根结就是要放在琰王邵羿的身上,让他不能在邵乾有动作的时候应战。
可现在好了,竟然被邵羿轻轻松松摆平了。
而且,他摆平此事的顺利程度,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完全没有想到,琰王竟然那么轻易的就将自己的身世公开了,关于怡贵妃的清白,关于肖王的身后名,他竟都可以不在乎,他图什么?”任雪就站在刘文彦的身边,声音里满满都是不甘心。
按照他们的推算,只要琰王固执的坚持守住怡贵妃和肖王的名声,那么他们就有利可图。
对峙过程中,最怕的就是敌人没有弱点,一旦抓住对方的弱点,一击命中,也就无所谓胜负了,只需要享受过程中的快乐。
只可惜,刘文彦这次选错了邵羿的弱点。
任雪长叹了一声,“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当初您坚持不肯用这个法子,是我一定要试的!您就惩罚我吧。”在刘文彦的面前,任雪表现的异常乖巧,仿佛一个小学生看到了班主任,那种听之任之的服从神态,是她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曾展现过的。
刘文彦不置可否,继续喝茶,“你说,冯家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任雪被刘文彦这话问愣住了,“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她才道,“哦,冯相府这几天还挺消停的,据说冯相爷自从那天的早朝之后,精神就不大好,许多人都猜测说他是做贼心虚了。据咱们的人调查,段然和高登这几天也没正经调查什么,所以大概是慧元帝专门拎出来这两个人摆摆样子的吧。”
说着说着,任雪自己都顿住了,猛然迎上刘文彦的目光,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这就派人去冯府打听。”
“不必了!”刘文彦敲了敲已经被他喝空了的杯子,“不出十二小时,应该就有动静了。”
任雪越发的好奇,“您是说?冯相爷他?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卸磨杀驴,世间常情,冯涛对于慧元帝而言已经是一颗发了霉的烂棋了,不仅仅对攻击敌方没有作用,反倒还会惹得自己手黏黏脏脏的。”
“可是卞家没了,如果这回咱们再失去冯家,那……”
任雪思忖着,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毕竟邵乾那边就快敲定入攻照阳城的时间了,不管他和幽王谁胜谁负,终究有一方能够撑到最后,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帮着刘文彦填满了茶水,任雪迷妹一般的看了眼刘文彦的侧颜,面色顿时绯红起来。
刘文彦并没在意任雪的神态,继续盯着窗外那纷飞的雪花思考。
与此同时,冯相府,一阵阵哀嚎声从主屋传出,熟悉冯家人的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冯夫人的声音,“老爷,您这样撇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让我们如何活下去啊!老爷,您倒是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列队守在门外的丫头和小厮们,闻声屈膝跪下,他们都是在相府服侍多年的老人了,经历过冯家老爷子的去世,知道家主去了的规格,“这下,又得跪着好几天了。”
“明天做一份护膝带着吧,数九寒冬的,你可撑不住。”
窃窃私语的小丫头,并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已无声的走到身边,等她们发觉不对劲儿的时候,再抬起头来,已经跟那人的眸光对上了,“少,少爷……”来人正是冯婉阳的弟弟,冯家嫡子,同样接受过冷绝置换手术的——冯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