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辰在看到彭林上殿时,只想到祁邵琰或许要借着彭林跟管东相识的事情,拿彭林出来做文章,加上顾盼,这份预感就更加强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祁邵琰竟然耍了这招,往他身上抹黑!亏他干得出来!
祁令辰胸内熊熊烈火在燃烧,恨不能冲上去撕裂了彭林的那张嘴。
倘若有一张落地镜子在跟前,祁令辰看到这一刻耐不住性子的自己,一定会惊讶的认不出。
从前他可是最镇静自持的,他能够耗磨性子跟祁丙衡和祁邵琰对峙多年,最终通过让前太子和琰王螳螂捕蝉,他才成功而为“在后”的黄雀。
大抵是多年沉积在心底的不甘,在祁丙衡陨落的那一瞬,他的不耐就霎时间喷发而出了,他不想再等下去。更多的是想快些将自己的位置定下来。
偏偏每次跟父皇提及当年的约定,父皇又都找各种借口避过。
祁令辰这才坐不住了,加之后来管东不在,他彻底失去了方向,否则,按他从前的性子,当真作不出今日当朝指摘祁邵琰的事情。
彭林悲凄不已,“事后小人才知道,辰王殿下早早就布置好了人手,原本是引着琰王殿下过去的,可惜那日机缘巧合,是九殿下随着去骑射,偏巧中了圈套,险些丢了性命。虽说小人也是被逼无奈,但终究是掉在小人布置的陷阱里,小人实在惭愧!”
三言两语间,便把自己从一个妄图谋夺林初晓药箱,拐着弯子谋夺人性命的残忍杀手,说成了无辜受累,惶恐至极的箭靶子。”
倘若没有祁令辰刚刚那一番举证和控诉,彭林无端说出这样一番话,未必有人信。
好在祁令辰“铺垫”的好呀!如今回过头来再看狩猎场和今日宫宴的事情,便很单纯的,就是夺嫡之争了。
只不过祁令辰保护自己的说法太过夸张而已。
祁令辰瞳孔紧缩,忙为自己开脱,“父皇,狩猎场上的事情与儿臣无关,儿臣愿对天起誓,否则遭天打雷劈!”
“陛下,臣还有一证人。”祁邵琰镇定的声音幽幽传来。
董兴应声跪下,“给陛下请安,小人董兴,乃清潭法师坐下第二弟子,也是跟着法师及彭林一路入京都的,小人可以作证,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彭林,连清潭法师都知情,小人经此之后,才知道自己拜了个什么样的师父,日后真得擦亮眼睛了。”
在最后几个字上,董兴加了重音。
该擦亮眼睛的又何止是他?
景仁帝嘲讽的一笑,悻悻的坐回到龙椅上,已是半身的力气都消散了,颓然靠坐在椅背,瞳孔里怒射着愤愤的光芒,“你对亲兄弟,还真下得去狠手,日后若你看着朕厌恶了,觉得朕也是冒牌的了,会不会给朕挖一个陷阱啊?”
祁令辰冷汗打湿了后背,“父皇,儿臣是冤枉的,这两人都被邵羿收买了,得找到清潭法师,方能为儿臣辨明清白!”
“如今人证都在,狩猎场的事情,朕会彻查,用不着你来指点!”景仁帝的语气里,满是嫌弃。
“清潭早就跑了,辰王殿下只说要找那骗子,莫非是想为自己拖延时间?”谭国相英勇道。
祁令辰从下面人手里接过一个信封,封口用蜡油沾着,薄薄的一张,他恭恭敬敬呈上,口中道,“辰王有证据指向臣,臣同样也有东西要给陛下看,您看了就会明白。”
景仁帝脑袋越发的疼了,今天看了那么多承禀,一封更比一封棘手、辣手!
果然,皇帝老小子再一次料中了,祁邵琰这薄薄的小信封,看起来的确单薄,跟祁令辰抬上来的两个大箱子比,更是不值一提,但贵在小而精,里面的内容犹如重磅炸弹,一朝便可炸了整个福宁殿。
写信之人是祁令辰,上面字迹清晰的向收信之人表明了,只要将他想要的与西决战王邵羿有关系的一干人等都送到伏商来,助他一臂之力,待他某某日登上皇位,一定会多倍加偿!
景仁帝心内像是鼓面一样的被砰砰敲击着,震荡的头痛欲裂,浑身震颤。
打从管东那件事情开始,他便知道了祁令辰跟西决的密切往来,那时他便勒令让他给断了的!一国之皇子,怎能同他国上层密切往来,若是对人家有所图谋的倒也罢了,但偏偏是对人有所求。
当时祁令辰乖乖点头,恳切的赌誓说自己一定不会再犯傻的表情,油然还在眼前,可他扭头就又去恳求人家!
景仁帝愤怒的一摔念珠,那玉质上乘的珠子在脆声之下散落的满地都是,撞击出清灵的响动,却也搅弄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祁令辰原不知信封里放着什么东西,这就是普通的信封了,但是齐公公将信封拆开,信纸递给景仁帝时,瞄到了那信纸背面的图案,祁令辰心内剧动!
这是他以防万一,在去信给西决时特地画好的,他明明让身边的黑影死侍亲手交到了明远侯府孟姨娘的手中,按理说,她是直接跟楼彻来往的,中间不会经人手,应是很安全才对,怎么还是被祁邵琰截了呢?
脑子里一团乱麻,更令祁令辰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信已经被截下了,为什么他要的人还是一个个悉数都送过来了?甚至连同他们的籍契等一应文书。
在祁令辰绞尽脑汁也没搞懂时,皇帝的茶盏砸了下来,突如其来,毫无预警。
景仁帝老当益壮,虽然年至中年,但手上的准头很值得夸一夸,茶盏不偏不倚,郑重了祁令辰的额头,重响之下,当场一条血注顺着额头流下。
祁令辰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想到那信里的内容,忙解释道,“父皇,儿臣都是写来搪塞西决那群人的!为的是除掉邵羿这个毒瘤啊!那三座城池,儿臣只是随口应的,根本就不作数,即便儿臣日后真的登上大宝,也不会真的割让城池,卖土求荣的呀父皇!”
这话一出,朝臣们都傻眼了,就算刚刚他们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现下也能猜出来了。
景仁帝愣住了。
祁邵琰……淡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