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你不明白

张先之对大宇和夏家一贯衷心,却在危难关头弃夏魁于不顾,江佩离拿不准他的心思。

若真能策反他,张先之手下有兵,既能弥补江佩离如今兵力不足的局面,也能折损萧年那边的势力。

可问题是……谁能去策反他呢?

秦珩看着江佩离绞尽脑汁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轻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做什么?”

江佩离警惕地看着他,她可不傻,秦珩半夜三更跑她帐里来,还能做什么?

“帮你出主意啊。”

秦珩一脸无辜,“你坐那么远,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多累啊?而且隔墙有耳,这么重要的机密泄漏了出去可怎么办?”

“你可以小点声说,我听力好得很。”

见江佩离死活不肯过来的样子,秦珩叹了口气,起身欲走,江佩离赶紧问:“做什么去?”

“夫人可真让人伤心。”

秦珩揣着手,不满控诉:“为夫半夜三更好心好意来给夫人出主意,夫人却当我是豺狼虎豹,处处提防。”

江佩离:“……”

为什么会提防,你心里没点数吗?

“既然夫人不愿与我共处,那我走了便是。”

江佩离揉了揉眉心,她总觉得自己和秦珩似乎不在一个时间点。

如今战争一触即发了,这么紧急的情势,秦珩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他们长途跋涉地行军是在过家家一般。

江佩离有些无奈,不由得纠正他:“是将军。你把你那称呼给我收回去,让其他人听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占了我身子,还不准我喊你夫人了?”

江佩离:“……”

她差点都忘了,秦珩这人面上瞧着衣冠楚楚的,实际上内心……有多么不要脸。

“差不多行了啊。”

江佩离看着秦珩背对着她闹别扭的样子,不由叹气起身,走到他身边,犹豫问:“所以你觉得,谁最适合去当这个说客?”

秦珩瞥了她一眼,哼了句:“不防着我了?”

“跟你说正事儿呢,别打岔。”

江佩离绕到他跟前,软声哄劝:“听话,快说。”

秦珩看着姑娘眼里的焦急,他晓得她近来神经紧绷得厉害,满脑子都是这些破事儿,他听阿芜说她几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沉默片刻,秦珩总算正经起来,说出心中人选:“你母亲。”

江佩离明显一愣,脑子里回想的却是与夏云姬争执时的情形,声音便冷了下来,道:“你恐怕不了解我母亲。她一心只为秦氏皇权,怕是不愿帮助你我。”

“那她就愿意看着萧年逍遥法外了?”

“你不明白。”

江佩离克制着情绪,好半晌后才轻轻出声:“萧年那里,好歹有一个你们秦姓的人,好歹他们的行动打着复辟的名号。我去讨伐他,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本就是大逆不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举步维艰?因为在江南人的眼中,我从头至尾都没有在帮汉人做事,便是如今跟随我的人,若不是看在当年相帮的情谊上,你以为他们会顶着这个骂名追随我吗?”

“不会的,秦珩。”

江佩离悲凉笑开,“在这一群人眼里,忠贞、气节高于一切,他们不怕死,只怕死后还落不得一个好名声。我母亲出身将门世家,更是如此。你让她站在我这边去策反张先之,根本不可能。”

秦珩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江佩离,听着她平静说出那些话,一时间只觉得无比地心疼。

似他活过一世,到后来什么都看得淡了,名声也好,世人的评价也罢,对他而言都是云烟,于是重来一辈子,他早就忘记了这些原本被他遗忘的枷锁。

却忘了,他的姑娘上辈子走的时候,也才现在这个年纪,便是她重来一世,又能比以前高明多少呢?

沉默半天后,秦珩不知用什么方式去开导她,只是问她:“阿离,你有试着了解过你的母亲吗?”

“你当真觉得,在你如今举步维艰甚至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还要为了她那所谓的气节置你于不顾吗?”

“不会的,阿离。”

秦珩轻声说,“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怕是你不知道她,不清楚我家里的情况。”

江佩离淡淡一笑,顺势坐到一旁,“我父母是奉旨成婚,并无感情基础。我爹是个江湖浪子,我娘是个将门闺秀,一个不拘礼数,一个最重门风。我爹觉得我娘古板,我娘嫌弃我爹粗俗,从我记事开始,他俩就从未在一张桌上吃过饭。”

“因为是御赐的婚姻,他俩离不了,可这样过一辈子对我爹来说,大概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娶了我娘没多久,他迎了行走江湖时认识的莺莺燕燕进门当小妾。这些人当中,他最宠苏姨娘,也就是江胥的母亲。”

“苏家同江家一样,江湖人,性情大抵十分相投,总之我爹同那苏姨娘浓情蜜意,还有了身孕,我娘这才有了危机感。”

说到这里,江佩离讽刺一笑:“便是天家出身的女人遇着要三妻四妾的男人,怕是都逃不过后宅争宠吧?但我娘那性子,她争得过谁?她能不被设计毒死在后院里,我都谢天谢地了。”

“她争不来我爹的宠爱,就指望着我和江涣能得到我爹的重视。不巧,江涣虽是个儿子,但我爹并没有世俗里非要儿子才能承父业的那种观念,他觉得江涣过于平庸,所以我娘的家庭地位并没有因为生了个儿子而得到任何改变。”

“所以,”江佩离自嘲笑着,“我母亲要求我要比江胥更乖更好,她从小教导我的原则,从来都是我爹会不会欢心。她哪怕有过一丁点为我好的心,我和江涣也不至于对亲情如此淡薄。”

她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时,眼里并没有想象的难过,大抵是在那个被误会而罚跪的黑夜里,她对所谓的亲情就彻底绝望了。

秦珩坐到她旁边,轻轻扣住那人的手,道:“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