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江涣好半天才有所反映，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佩离，努力想要跟平常一样，笑着配合她开的玩笑。
可方才他要拉江佩离起来的时候，不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异常。
“不可能……”
江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阿芜赶紧扶住他，一贯清冷的脸上也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怪不得……阿离近来行事越来越反常。
“是谁做的？”
江佩离神色平静，“已经不重要了。如你所见，我已经连基本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回去江南，也做不了什么。”
“你要做什么？”
江涣难得冷静，“你……难道就要留在华都，留在蛮族人的刀刃之下任他们宰割吗！”
“不！你不会！就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打算亲手杀了那个狄冲！可你也明白杀他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才要我和阿芜回去江南！因为你根本就做好了永远回不去的准备！”
江涣吼完最后一句，蹲在地上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自己的胸腔，低低呜咽。
阿芜心里也不是滋味得很。
她惯来了解阿离，连江涣都看明白了的事情，她哪里会不明白？
也正因为明白，她才晓得江佩离如今心中，有多痛苦。
“阿离……”
阿芜知道这时说安慰的话太多余，便深吸一口气，半蹲下，“我们不会走，也不会让你去赴死。”
“老爷的仇，我们一起报。生死，我们都陪你。”
说着，阿芜就要拉江佩离起来，江佩离却一把甩开她，吼道：“听不明白吗？不需要你们陪着！赶紧滚！”
秋冶赶到的时候，三个人都笔直地跪在雪地里，地上一片狼藉，是争执过的痕迹。
“大小姐，大少爷……”
秋冶刚开口，江涣就一嗓子吼过去：“滚！滚去给你那蛮族主人卑躬屈膝去！别碍老子眼！”
意料之中的反应，秋冶张了张嘴，看向江佩离。
江佩离也在看他，看似平静的眼里积压着恐慌和害怕，好像怕他一开口，就带来什么令她绝望的消息。
可她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淡道：“有话直说，没有就滚。”
秋冶沉默半天，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秋冶却没有解释，只告诉她：“你放心，师父……一定会救秦大人的。”
……
午后不久，姚雏回来了，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三人没什么反应，看到秋冶之后，甩着袖子冷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秋冶立刻跟了进去。
江涣皱眉问：“阿姐，那人不是姚神医吗？以咱家跟他的交情，你跪他做什么？”
“闭嘴。”
这会儿江佩离脑子已经跟浆糊似的了，几乎没法去思考，她只是想着，姚雏那么厌恶蛮族人，他的徒弟却归顺了蛮族人……
不对，姚雏自己……也管那个狄烈叫“二殿下”……
“阿离？”
阿芜感觉到江佩离不太对劲，她声音特别虚，也不知是不是跪久了，身体摇摇欲坠的，叫她也没什么反应。
起初她以为江佩离只是不想理他们，或者生他们的气，毕竟她和江涣是死皮赖脸非要陪着一起跪的。
江佩离是跪在前面的，阿芜和江涣并排跪在她身后，因而阿芜起先并没有注意到江佩离发乌的嘴唇以及苍白得有些异常的脸色。
直到江佩离突然捂着心口躬着身子大喘气，两人吓得赶紧上前去扶，阿芜才发觉，江佩离脸颊虽然冰冷，可身体却滚烫，是隔着厚厚的衣服都无法忽视的烫。
“阿离，你发烧了！”
阿芜惊得立刻起身，“涣哥，阿离生病了，不能继续这么跪着了！”
江涣一听江佩离发烧了，说什么也要拉她起来，自责地吼了声：“我他娘就是个蠢材！早不该由着你胡来！”
“我想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
江佩离却没回答，整个人虚弱得像一张白纸，只能任由两人把她从地上拉起，而后江涣把她背在背上。
这时屋门打开，秋冶大步走出来，声音明显高兴：“大小姐，师父同意进城为秦大人医治了！”
＊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呢？
江佩离也说不清楚，只是浑浑噩噩间，感觉膝盖传来了一阵刺痛，她淋着大雨跪在江南的青石阶前。
江南？怎么回到了江南？她不是在华都吗？
江佩离茫然抬眼，脑袋似有千斤重，她看到雨帘隔着的屋子里，整齐排列着许多灵位，她一眼看到正中心的——
是她父亲，江衍的，灵位前还有香烟缭绕，应该是刚有人祭拜过。
是了，她想起来，江衍已经……真的已经死了。
江佩离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哪怕江衍当年宠妾灭妻纵容庶女欺她，可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就这么没了，她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血脉相连吧，她明明不在意的，怎么还会难过呢？
“阿离。”
有人叫她，江佩离听出来，那是她母亲夏云姬。
她还是一身孝服站在屋檐下，发间簪了白花，面容憔悴而清冷。
夏云姬喊了她一声，走到门前，背对她沉默仰视着屋里的江家诸祖，半晌后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佩离漠然抬头与之对视，她听到夏云姬冷淡问她：“反省得如何了？知错了么？”
知错？知什么错？是指她明明已经到了华都，却依旧眼睁睁看着江衍遇害么？
江佩离沉默不答，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她低头不再去看宗祠里的任何。
“知错就好。”
夏云姬走上前，双手递过来一个什么，江佩离微微抬眼，就看到一块血红色的玉躺在她掌心。
正是她在梦里看到的秦珩腰上的那块！
“这是血玲珑，是你父亲生前的信物，有它，大宇军方的残部、江家在江湖上的势力还有许多隐士高手都能为你所用。”
江佩离懵怔地看着那块血玉，上面雕刻着神兽白虎，她记得父亲的木戒上有同样的图案。
“要调动这些人……做什么？”
她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