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阿离醒了

江佩离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他这会儿神情认真严肃得很,没有一点点温情和旖旎,用笔戳她的动作甚至有些疏离,好像真就是摆放瓶瓶罐罐一般。

而且明明此前比这更近距离的接触都有过,江佩离的视线却还是不自觉地落在他脸上,她觉得这样的秦珩……

比他不要脸的时候迷人多了。

“这样舒服吗?”

“嗯?嗯……还行。”

秦珩走回画桌前坐下,执起画笔却不着急画,只是眼睛盯着她看。

那眼神也是没带感情的,就像在观察杯盏家具一般,可江佩离第一次被人那般仔细地观察,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偷偷回望他,两个人的视线偶尔有交错,却不知是被她避开了,还是秦珩根本没在意到。

半晌后,江佩离终于看到秦珩执笔。

说起来她还没看秦珩画过画,他是个画家,是个文人,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身份,江佩离总觉得他坐在画桌前跟他平时的模样特别不一样。

她看着秦珩坐得笔直,他体态极好,应当是从小就被要求的,印象里江佩离没见秦珩弯腰过。

他的手骨节分明,握着笔的一端,那笔跟长在他手上一样,十分自如。

江佩离有些呆愣,她一动不敢动,就连眼神也不敢,于是秦珩在画她时,两个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碰撞,每一次似乎都有火花擦出来。

她记得秦珩说过,为了把自己画好,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人都是这个状态,那么,日久生情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日久……生情?

她对秦珩……动感情了?

江佩离倏然抬头,画桌前的秦珩突然消失不见,她起身往前,突然一步踏入了另一个空间。

一片漆黑。

江佩离试图从黑暗中探寻出点什么,然而她只听到一声嘶喊——

“救我!”

江佩离猛地回头,她看到陆芷站在她身后,目光悲悯又充满了失望与讥讽。

她听到陆芷质问她:“离离,你为何背叛我?”

不是的!她没有!

然而江佩离还没来得及解释,陆芷的身影就被黑暗吞没,她又听到有人在喊——

“救我!”

是江涣,他那双眸子已不复昔日神采,少年意气分毫未剩,他绝望地朝她伸手,喊了声:“阿姐……”

江佩离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她看到了穿红衣的阿芜。

那一身红衣不是别的,正是新娘子的嫁衣,阿芜穿着红嫁衣,眼里却尽是惊恐和害怕。

她没出声,只是不停地在朝她招手,江佩离感觉到阿芜也在喊——

“救我!”

江佩离耳边响起无数人的喊声,她一时难以分辨谁是谁,可每一声都让她觉得恐惧和绝望。

西山老太的声音夹在其中,尖锐又清晰——

“是你自己,不敢想起来。”

江佩离捂着耳朵蹲下来,想要躲避那让人绝望的黑暗……

她不敢想起来,她在害怕。

江佩离颤抖地跪在黑暗里,她来到了不归山,她死前的那个情形。

“阿离。”

有人在叫她,语气冷淡而疏离,仿佛还带了几分质问。

可质问她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突然有拉弓的声音。

江佩离耳朵尖,而几乎同时她又听到一声急促的——

“阿离!”

话音落,她听到什么东西撒在地面的声音,低头,就见自己胸口已经湿了一片,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

“你谁都救不了。”

她听到有人说,抬头,却见秦珩在她面前蹲下,眼神里是无尽的苍凉。

他紧紧抱住她,江佩离感觉到他在发抖。

“但你可以救自己。”

……

江佩离猛地睁眼,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痛,她感觉自己头晕眼花,脑子胀痛得不行,浑身哪哪都酸痛。

“姑娘醒了!”

是清风的声音,跟着好几人激动地围过来,江佩离还没看清都有谁,就听到“哇”的一声大哭。

是秦瑜,她边哭边骂:“你个笨蛋!你吓死人了呜呜呜……”

江佩离:“……”

她知道了,她还活着。

“阿瑜,快别哭了。揽月去请大夫,清风快去告诉子砚,就说阿离醒了。”

秦赵氏虽是劝秦瑜不要哭,实际上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她擦了擦眼角,和秦瑜一起把江佩离扶起靠坐在自己身上,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我让人去准备。”

“唔……”

这密集的关心让江佩离有些无所适从,她挣扎了一下,默默吐出一个字:“饿……”

秦赵氏笑出声,问她:“我让丫头给你煮点甜粥吃,子砚说你喜欢吃甜的。”

江佩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从小到大,连夏云姬都不清楚她的口味。

“来,先喝点水。”

秦珩随着清风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秦赵氏正在喂江佩离喝水。

他心里暖了暖,忍不住上前:“母亲,我来吧。”

秦赵氏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这几日秦珩想在江佩离屋里守着,可秦赵氏不让,因为不合规矩。

秦珩想着阿离的舅舅表哥都在,确实不妥,也就同意了。

如今阿离醒了,他按耐不住心里的焦急,秦赵氏自然看得出来,也就破天荒地依了他。

“阿离,你感觉怎么样?”

真是亲母子,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

“没事。”

江佩离忍着疼,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我都看到勾魂的鬼使了,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呢。”

“瞎说。”

秦珩低低喝了句,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我怎么会让你有事?”

秦赵氏和秦瑜对视了一眼,默默退出去了,给两人留了空间。

江佩离听出秦珩有些哽咽的声音,默默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他手腕上缠了纱布,江佩离知道,那是他在孤山上时割血喂她的伤,想到这里,又想到梦境,她不由也紧紧靠在他怀里。

“幸好阎王爷大发慈悲,没让鬼使把我勾走。”

江佩离声音也有几分哽,被她隐了去,“不然我怕你个傻子又要等我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