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画

“那照你这么说,我明儿改姓程,你就成我孙子了?”

“你——”

程运弗气不过,一脚把江涣踹了个趔趄。

江涣闷哼了一声,还不忘翻个白眼给江佩离。

“罢了,我不同你这样的人计较。”

程运弗起身,缓了几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江佩离。

“你弟弟吃下去的是朝廷招安的名单。不过他也算运气好,这次的名单上只有一个人,你把人给我找出来,带到我跟前,我就可以免了你弟弟妨碍公务的罪责。”

“谁?”

“秦珩。”

程运弗一字一句,“秦宇王朝的末世小王孙,你们江南鼎鼎有名的大才子,秦珩。”

秦珩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是二更天,更夫一锣子把他敲醒来的。

他轻吐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方才从床上坐起来。

隔壁的沈时迁鼾声如雷。

明明已是吴兴数一数二的客栈了,环境和隔音还是这么差。

秦珩叹了一口气,披上衣服,下楼去了。

客栈傍水。

秦珩走到水边的栈道,看着水里闭起来的荷花,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白天那抢了他玉佩的少年,心里总有一股子强烈的不安。

他总觉得,当时沈时迁拉他走的时候,他不该走。

可不走,又要做什么呢?

正这样矛盾地思考着,栈道上便传来了脚步声。

秦珩回过头,就看到白天那个青衫少年打着灯笼站在那里。

江佩离迟疑了一下,上前,从怀里掏出来秦珩的玉佩,“还你。”

秦珩看着躺在江佩离手里的玉佩,没立刻接,只淡淡问:“都拿走了,又还回来做什么?”

江佩离愣了愣,一脸茫然,“这不是你的东西吗?”

秦珩没说话,只平静望着她。

江佩离倏然反应过来,心里的火气一下子腾起来。

她拉过秦珩的手,将玉佩放在他掌心,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秦珩握着那块还有余温的玉佩,迟疑了一下,叫住她。

江佩离停住脚步,没回头。

“你还年轻,”秦珩说,“可以的话,还是找个正经本分的路子吧。”

这话落在江佩离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个声音——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听过太多人说这样的话,多到她已经觉得麻木。

于是,江佩离冷哼了一声,头也没回道:“习惯了,改不了。”

江佩离走后,秦珩又在栈道上站了一会儿,才回房里继续睡。

然后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模糊不清的红衣身影朝他奔跑而来,他伸手去触,然而那个人却倏然之间倒在了他怀里。

他痛苦得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心脏疼得好似要被人捏碎一般。

而后,他回到了如今自己居住的思远堂,千年老木做成的画桌上,放了无数张同一女子的白描画像。

画像皆未施任何色彩。

独有一张放在最上面的画像上有一滩斑驳的血迹,染红了画中人的衣裳,同时与前一个梦中的红衣身影有着莫名的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