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静谧,透过窗棂洒下满是格子的光影,正正落在那块能被挪开的地砖上。
眼前的十三目光满是诚恳,眼角下比之两天前多了一片深重的淤青,显见这两天过得很不怎样。还未及冠呢,这年龄放在后世还在准备高考,结果却被太子这般利用。
不提醒他良心何安?
婉宁瞬间就将九阿哥的警告和惩罚扔到了一边,语重心长地问道:“十三弟,出京前太子可有与你说过这笔钱的数目?”
十三摇头:“不曾。”
“那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十三沉默了一下道:“九嫂,我知道太子这笔钱来路不怎么正当,但陕甘一带毕竟是他经营多年的地界。如今被一锅端了,难道还不够当作他的惩罚吗?这笔钱便当作是给他的补偿成不成?弟弟我也明白九哥的难处,一半,我只带走一半成吗?另一半任由九哥处置。”
看着一心为太子谋财的十三,婉宁在心里给他贴了个缺心眼的标签。
这娃不会还没看明白这是太子给他挖的坑吧?
她懒得再废话,蹲身掀开那块满是格子光影的地砖:“十三弟还是先与我下去瞧瞧再说吧。”
因为要清点,这两日密室里放了几根儿臂粗的蜡烛。婉宁吹亮一个火折子,将之一一点燃,黑暗的密室顿时便亮堂起来。
十三立刻傻了眼。
火光照耀下,一排排的金条实在太过震撼,他在户部多年,一眼扫过便知这是多大的一笔巨款。虽然此行是来提钱,但打死他也没想到,竟会有这般多。去年黄河案的赃款缴上来之前,国库中的银子怕是都不及此处的数目。
这可全是黄金啊。
一金十银,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太子囤了这么多钱,到底是想干什么?
婉宁道:“十三弟说这些乃是太子之物,那么请问太子岁俸几何,又做了何种营生,竟能存下这般多的财产?”
“要什么营生啊,太子二字可不就是金字招牌么?只要他在京里稍稍运转,自然有的是人给他上供。”不知何时出现的九阿哥从狭窄的阶梯上一步步走下,迷人的桃花眼中嘲讽全开。他顺手从架子下摸下根金条,翻个面儿递到十三眼前:“好生看看,他这个太子当得是多么的合格。”
金条背面的印记在烛光下略显模糊,但也足够让十三看清,那是内务府的标识。
胤禟拿金条敲了敲他的手背:“十三弟,你说这根金条会是哪一年的黄河修缮款啊?怎样?还觉得这些钱是他该得的么?“
十三满脸通红,头一次生出后悔的心思。
若不是在京时不顾四哥的警告,非得来蹚这趟浑水,何致于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钱带回去,他如何对得起这些年惨遭黄河灾害的百姓,如何对得起户部那些年年为了黄河修缮款焦头烂额的同僚。可若不带回去,他又该如何向太子交待?
婉宁见他满脸纠结,忍不住道:“十三弟,不如听我一言?”
“九嫂请讲。”
“这些金条虽还未统计出来,但你应该也看得出这是一笔巨款。你觉得,以皇阿玛的英明,他会猜不出这钱在哪儿吗?怕是你一出京,就被人盯上了吧?”
十三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这一路出京,他的确时不时会觉得被人所监视,但回头去找,却是一无所获。
如今看来,那感觉并非是他疑神疑鬼,而是对方的轻功实在太高了。
他虽自负武功不弱,但与皇阿玛身边的顶尖高手比起来,那又算得什么呢?想明白这点,他忙拱手给婉宁行礼:“多谢九嫂提点。”
“自家兄弟,十三弟不必如此客气。只这金条的事儿,十三弟还是当作不知吧,毕竟这钱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归国库的,真掺和进来,对你并无好处。爷的折子里并不曾提过你,西安风景不错,你且在此游玩两日回京便是。”
十三颇为惊讶,九嫂这是帮他吧?九哥居然半声未吭,这是默许了?九嫂说的话何时这般有份量了?
斟酌了一番他还是红着脸开口求道:“九哥九嫂,太子在此经营多年,一锅端未免太过份了,要不还是给他留一些吧,十之一二便可。毕竟弟弟在出京前答应过太子,定会帮他把钱带回去的,如今这样,弟弟委实无法向他交待。”
胤禟看了他一眼,觉得十三虽然迂了些,但对太子对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对得住兄弟这个身份了。
他对念及手足情深之人向来要多几分宽和,当下一甩袖子:“十三,你该好生想想,太子昧下这些百姓的救命钱,他该拿什么向天下臣民交待?而不是只想着你那不值一提的狗屁承诺。”
十三梗了梗,却是不服气:“君子一诺,价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