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问,打头的冬兰作为侍妾,自然由她回答最好。
冬兰知道魏子涵是个没耐心的,也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当即便擦干眼泪,尽量稳着声音如实回答道:“回禀殿下。”
“东家她五脏六腑都受了伤。”
“除了我们看到的那些外伤,她身上、身上就没一块儿好肉!”
“那冷商彦当做不是个东西!”
“都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也不顾东家叫冤,他就对东家动用私刑。”
“东家前胸和大腿上,被他用烙铁焊了好几个烙印。”
“还有、还有针扎的,刀割的痕迹……”
“殿下,我家东家也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啊!”
“那冷商彦怎可对她动用如此酷刑?他简直不配为官!”
“就算东家真的犯罪了,他身为知府,也理应按律法行事,是流放还得斩首,他总归得昭示于人吧?”
“我家东家此番,是真的受苦了。”
“御医说,她能不能醒过来,都还尚未得知呢。”
冬兰气的浑身直哆嗦,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另外几个女眷,如柯清欢付寡妇,夏荷秋菊,这几个与温玉兰打交道多的,此时也是悲从中来,跟着潸然泪下。
只是碍于魏子涵和其余男子在场,她们努力克制着,没敢哭出声来,可眼底的愤恨,以及对温玉兰的心疼,却只多不少。
众人一听这话,都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看来这冷商彦,当真是恨毒了温玉兰,居然对她一个女子动用如此酷刑!
这才短短两日的功夫,温玉兰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们难以想象,若是他们来的再迟一点,温玉兰又是如何的光景?
只是这样的结果,大家又生不出太多的愤懑。
毕竟投毒案人证物证俱在,指出温玉兰就是幕后主使。
冷商彦的儿子又死在这场投毒案里,他对温玉兰折磨施刑,也是理所当然。
唉……
面对此情此景,如今众人只能发出一声叹息,具体的却不知该如何做。
魏子涵也是如此。
他又不是真的傻,当然知道温玉兰现在的处境,是板上钉钉,难逃罪责。
不管从哪方面着想,给温玉兰翻案,都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将她从冷商彦手里带走,已经是魏子涵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剩下的事情,他就爱莫能助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等庭致来了再说吧。”
“本皇子命令你们,全力配合柯庭致查案!”
“我始终不相信,以温玉兰的智商和为人,她会做出指使人投毒杀人的蠢事。”
“只怕这桩案子,是另有隐情……”
*
柯庭致翻身下马,脚步踉跄的冲进别院。
一进门,他就见付寡妇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站在大厅里对众人哭诉:“殿下,清欢,这可如何是好啊?!”
“玉兰她,她根本就喝不进去药!”
付阿奴急得眼泪直流,双脚直跺。
一听这话的一群人,也是面面相觑,想不出可行的办法。
魏子涵是个爽快人,有一说一。
他没注意到柯庭致已经到了的事情,只拧着眉试探着提出建议:“喂的不行,那咱们就试试灌的?”
“温玉兰现在情况紧急,她要是不把药喝下去,只怕就真的生命垂危,完犊子了啊!”
一旁跟着进屋喂药的夏荷闻言,连忙摇头,口中无奈的道:“殿下,这法子我们都用过了。”
“可是还是没用。”
“东家她根本就不张嘴,也不往喉咙里咽。”
“她现在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就像个活死人……”
“她要是再不吃药,我都怕她活不过今晚!”
悲戚的情绪萦绕在整个大厅里,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候,将他们的话听在耳里,已然变了脸色的柯庭致,开口打破了这种平静。
“把药给我,我来喂!”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只因说话这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八十老叟。
大家起先还纳闷,别院里几时有这么年迈的老人了。
等看清说话的人是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柯庭致时,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口却捏的更紧了。
温玉兰的夫婿,柯庭致回来了!
想到房间里奄奄一息,此时正昏迷不醒的温玉兰,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哥哥!”
“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
“你快去看看嫂嫂吧,她这次,只怕是真的不好了!”
还是柯清欢反应迅速些,一群人还在和柯庭致无语对视时,她已经抹着眼泪奔到柯庭致身前,先是将汤药碗往他手里一塞,然后便推着他进了内院。
而此时的柯庭致,也已经消除了那种近乡情怯的心理,他端着药碗,脚下生风般大步迈进了温玉兰的房里。
这是柯庭致第一次进入温玉兰在丰州的寝室。
里面的装潢,与温玉兰在中州时的寝室,几乎是一模一样。
由此柯庭致便可得知,他的妻子看似洒脱冷血,其实她是最长情,也最念旧的人。
越是靠近床榻,柯庭致的内心就越紧绷害怕。
是的,就是害怕。
他怕他一会儿见到的,不是一息尚存的温玉兰,而是一具尸体。
一具没有呼吸,不会说话,不会和他针锋相对,斗智斗勇。
也不会再让他辗转反侧,前世今生第一次牵肠挂肚的尸体。
柯庭致第一次思考,如果温玉兰没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答案是无解的,可那种仿徨和对未来的迷茫,却让柯庭致难受的心尖都蜷缩起来。
不过所幸,他想象中的惨烈画面并没有出现。
温玉兰还活着。
女人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又干又裂。
她双眼紧闭,身上盖着被褥,可即便如此,柯庭致还是在她身上闻到了源源不断的血腥味儿。
他放下药碗,手指微颤着,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那层被褥。
然后他便见到了全身都包裹在纱布里,被绑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温玉兰。
那些透出纱布,层层晕染开来的血迹,温玉兰只略略起伏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呼吸,成了压死柯庭致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内心的悲怆和担忧,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玉兰!”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玉兰,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