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魏子涵充当起合格的审判官员,把众人的疑惑问了出来。
闻言,周恩烨并不惊慌,他抬袖擦干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后,这才不慌不忙的回道:“殿下,此事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请殿下让人宣一个叫斐洛的场外人士进来。”
“他自称刑部密探,例如柳曦杨巧姨娘,以及帮着柳曦杨陷害我得周管家,如今都在他手里捏着。”
“他说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周恩烨这么一说,魏子涵顿时就懵了。
主要是来之前,柯庭致没告诉他这事儿。
他下意识的抬头,在人群里搜寻柯庭致,那人却不见了人影。
魏子涵控制不住的有点儿心慌。
转而见那个名叫段金洪的高手,就站在不远处尽职尽责的看护着他,魏子涵又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次,他好歹学乖了,懂得询问两个陪审官员的意见。
沈自清和中州知府能有什么意见呢?
没听周恩烨说,那人自称刑部密探吗?
反正他们现在是看清楚了。
今天,打这个周恩烨拖着他快死的老爹,到这公堂之上,这事儿就是一个局。
他们这些做官的,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即将登场的这个密探!
这私盐案,眼瞅着京城那边就要结案了。
现在被周恩烨这么一搅和,沈自清直觉这案子还有变故。
他伸手压了压弹跳的眼皮,和中州知府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默契十足的扭头,对魏子涵点头,同意宣人。
片刻后,几个身穿湛蓝色飞鱼服,看起来气宇轩昂的男子,便挎着一柄长剑大跨步进来。
而他们身后,押着两男一女,三个浑身脏臭鲜血淋漓的人。
抬头一看到主位上魏子涵的脸,斐洛的瞳孔,就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属实是惊到了。
三皇子这么会在三河县?还出现在审讯的大堂上?!
这事儿,难道是柯庭致所为?
斐洛心里惊疑不定着,面上却神色恭敬的带头跪拜了下去。
“卑职斐洛,忝为刑部外派密探史,官居从六品,直接对陛下负责。”
“这是卑职的令牌,请殿下过目!”
魏子涵没叫起身,斐洛和他的人就老老实实的跪着,这会儿毕恭毕敬的递上腰牌,表现落落大方,从容不迫。
就冲这个气度,魏子涵就信了三分。
他接过腰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随后便示意护卫还了回去。
他其实没好意思直说,草包如他,没看懂斐洛这个腰牌,是哪个部门的,咳咳……
不过人家既然有备而来,还表现的毫不心虚,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起来吧那,些繁文缛节就别弄了。”
“你们说说,周恩烨搞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三皇子表示,他现在只想听故事,不想和人说没用的废话。
他露出懒散的一面,撑着半张脸,趴在红木桌上,不客气的催促着。
斐洛在京中时,就对三皇子的草包之名有所耳闻。
今日一见。
嗯,殿下果然不负草包之名。
占了审判官员的位置,却不按流程来,斐洛下意识皱眉,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今日这起筹谋,要出变故。
心里百转千回,斐洛却面露恭谨的拱手,将事情娓娓道来。
“殿下,此番周恩烨状告三河县柳家。”
“其实与京城私盐案,还是脱不了干系。”
“想来殿下已经知道,周恩烨是被冤枉的。”
“那京城私盐案的主谋刘博涛,则称周家是他特意给他自己找的替罪羔羊。”
“此事中,周家是替罪羔羊不假,却不是为他刘博涛替的!”
“事情的开始,要从中州府柳家说起,我手指的这人,名叫柳曦杨,正是三河县柳家的人。”
“他常年待在中州府柳家,替那位柳家家主办事儿。”
“这一日,柳曦杨接到一个命令,柳家家主要他想办法,就近假造一个京城私盐案的主使出来。”
“柳曦杨私心极重,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同在三河县,却与他家一向不对付的周家身上。”
“刚巧周家做的生意,需要进进出出。”
“而众所周知,我们中州这边,本就是盛产盐矿,污蔑周家贩卖私盐,再适合不过。”
“于是柳曦杨就买通了周家的管家,又用赌债对周家大公子周旗辉威逼利诱,让他假意被山贼抓住。”
“然后故意引周恩烨,压着一批撞了私盐的货物进山。”
“最后,他买通县丞宋轶,将消息提前告知沈知县。”
“如此,周恩烨就被人赃并获了。”
“这也就是三河县私盐案的始末。”
“为了侵吞周家财产,柳曦杨丧心病狂,闯入周宅。”
“他与巧姨娘勾搭成奸,对周员外强灌砒霜。”
“若非周恩烨被人劫狱,逃出去又进入隧道回到府中,正好撞见这一幕。”
“只怕周员外的坟头草,都有小孩那么高了!”
“殿下,我与手下对柳曦杨严刑拷打了多日。”
“据柳曦杨吐露,参与京城私盐案的真正主使,其实是户部尚书,柳成华!”
“所有一切,都是柳成华筹谋并且发起的。”
斐洛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公堂内一片哗然。
这个时候,周恩烨告状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京城私盐案有了反转!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魏子涵彻底的傻眼了。
不是……
他就是听柯庭致的话,来知县府做吉祥物来着。
怎么做着做着,他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情?
没记错的话,父皇已经昭告天下,说了这京城私盐案的主谋,是皇商刘博涛啊。
这刑部密探斐洛,怎么又整出个柳成华?
柳成华是谁?
那可是朝中,人人都要巴结的户部尚书啊!
就算是他舅舅大将军钟魁,有时候还得向柳成华低头示弱,就为了从他手里扣出银子。
魏子涵摸了把后脑勺,从椅子上蹭的站了起来。
他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他知道,让他来这里的柯庭致,一定知道会出现这副景象。
所以他不必惊慌,柯庭致一定有应对之策。
“咳咳,斐洛你瞎说。”
“你光凭一个柳曦杨,怎么就能判定户部尚书是私盐案主使呢?”
“好在我们是在这里说,要是放京城,你看那些朝臣会不会喷死你!”
魏子涵假意嗔怪了两句,随即就正了脸色。
他虽然觉得斐洛的推断匪夷所思,但他既然是直接对父皇负责的所谓密探,想来是有所把握。
“斐洛,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啊?”
“你是直接带着证人上京呢?还是由我出面,把这事儿先告知父皇?”
不管怎么说,这趟浑水他是淌定了。
没想到魏子涵这么好说话,斐洛微微一笑,话说的很是动听。
“殿下不是正经的判案官员,此事就不劳殿下过问呢。”
“殿下只需让出这审判官的位置,让中州知府和沈知县立案调查。”
“然后,我们就稍安勿躁,坐等京城那边的讯息就行。”
他把柳成华暴露出来,可不是为了抓拿所谓的私盐案主使。
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逼得太子自乱阵脚,自断一臂,最好让柳成华与太子反目成仇,然后两人狗咬狗!
在权利场中生存的人,所做的事情,没一个是无用功。
人心啊,深不可测,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沟壑。
柳成华为了利益选择牺牲刘博涛,他又怎么知道,太子不会为了利益,选择牺牲他呢?
当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人都普遍做法就是伤害别人以保全自己。
京城这场大戏,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