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奶娃喂奶,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的。
可一直这么静默无言的呆着,温玉兰又觉得尴尬。
想了想,她干脆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着,然后和付阿奴闲聊。
“付姐姐,那宋大夫不是说,你的预产期在十九号吗?”
“怎的今天才十三号,你就生了?”
付阿奴初次喂奶,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这会儿她强忍着不惯,将注意力转移到温玉兰身上。
“稳婆说预产期只能作为参考,当不得真的。”
“昨儿半夜我的羊水就破了,只是我不懂,一直磨到今天早上,那会儿已经在阵痛了,我疼的没力气,小宝又上学去了,我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幸好
肖婶婶过来看我,她见我发作,赶紧就叫俊辰弟弟去请了稳婆过来。”
“稳婆前脚刚到,这折磨人的小坏蛋后脚就跟着冒了头!”
付阿奴嗔怪的瞥了眼吸奶的孩儿,嘴里在骂,脸上却分明带着宠溺的笑。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有别于少女的母性光辉,衬得她越发的温婉动人。
付阿奴这会儿语调轻松,但温玉兰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就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见肖三娘坐在床边,目光柔和的盯着小肉团,想到若是肖三娘不来看付阿奴,付阿奴母子说不准就保不住。
温玉兰心中感恩,赶紧起身走到床前,对肖三娘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夫人大恩,我先代我这义子谢过。”
“等他长大了,我就让他给夫人端茶倒水,效犬马之劳!”
这事儿对肖三娘而言,或许只是顺手为之。
可对付阿奴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这一拜肖三娘完全受的起。
温玉兰至情至性,自有她的担当,可看在肖三娘眼里,却是自家儿媳与她生分的证明。
她心中微澜,起身将温玉兰一把扶住,阻止她继续拜下去,嘴里不咸不淡的说道:“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这孩儿既然拜你做了干娘,我又是你的婆母,那阿奴的孩子合该叫我一声干奶奶。”
“既然是我的干孙子,我对他千好万好都是应该的。”
肖三娘语气冷淡,气场很是强大。
转身看向付阿奴和小肉团时,却冰雪消融,笑的如沐春风。
她从床边的木柜上拿起一个蓝布包袱,从包袱里取出两套小孩衣裳,那小衣小裤上绣了千字福,看着有些大,想来是给一岁孩子穿的。
肖三娘把衣服递给付寡妇,语气温柔的念道:“阿奴,这衣服你且收下。”
“我这家道中落,时至今日也拿不出什么贵重物品,只一手绣技裁剪还算能看。”
“衣服我裁剪的比较大,等我们家小奶娃一岁了估计就能穿了。”
“这姑且算是我这个做干奶奶的一片心意,望阿奴不要嫌弃。”
肖三娘伸手摸了摸小奶娃的滑嫩脸蛋,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疼爱的表情。
看的出来,她是真心喜爱付阿奴的孩子。
柯家村人人都知道,农妇肖三娘曾经做过知府夫人。
就算她家道中落,村里人也不敢真的看不起她,始终觉得她高高在上,带着某种威严,对她多少有些敬畏感。
付阿奴对肖三娘同样敬畏,只是没想到今天,肖三娘不仅帮了她母子,她还送了礼物给她孩儿,还自觉代入了干奶奶的身份。
付阿奴心里感动,她飞快眨眼,眼底已经控制不住的涌出泪来。
她死了丈夫,又没了婆母,一个弱质女子年纪轻轻,还怀着孕,又要拉扯自家半大不小的小叔子。
日子过得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自从温玉兰嫁到柯家村,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活的卑微苦涩,她在泥泞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现在,有了温玉兰的青眼相待,她活的松快又满足,围绕着她的,大多是善意和温暖。
“谢谢肖婶婶……”
“也谢谢玉兰。”
“谢谢你们!”
*
付阿奴是个感性的女人,她想到从前,又对比了现在,越发的感慨庆幸,一时激动,竟落下泪来。
女人楚楚可怜,怀里抱着一个睡的喷香的奶娃,显得她越发的柔弱。
温玉兰直接就傻了。
她不明白,这话说的好好的,付阿奴怎么说哭就哭?
还是肖三娘反应迅速,连忙掏出手绢给付阿奴擦拭眼泪,一边苦口婆心的教她:“阿奴莫哭。”
“你还在坐月子呢,眼睛不能流泪,不然以后眼睛会变瞎的。”
“你也不要再说什么谢不谢的,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本就应该,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有来有往就行,报恩之类的话,就莫要挂在嘴上了。”
肖三娘这话说的妥帖,温玉兰在一旁跟着点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付阿奴柔顺的点头附和,脸颊泛红,露出一丝羞赧。
未免这位年轻妈妈觉得尴尬,温玉兰继续站出来活跃气氛。
她歪坐在椅子上,遥望着付阿奴怀里的小肉团,一脸好奇的问道:“付姐姐,还没问你呢,你给咱儿子取名字没?”
这个话题提的好,肖三娘也跟着抬头看付阿奴,脸上带着点点好奇。
付阿奴愣了一下,抿了抿嘴才轻声回道:“已经取好了。”
“这名字,是我夫君离家参军时取的。”
“他那时,就怕自己回不来,所以以防万一……”
谁知付雷鸣竟然一语中的,当真死在了战场上,还落了个尸骨无存。
付阿奴回想起往事,与付雷鸣的恩爱生活历历在目,那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眼里泪光闪烁,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着哭腔继续道:“孩子名叫付正康,雷鸣说,他希望我们的孩儿,以后能活的堂堂正正,健健康康。”
“我会带好我们的孩子的……”
付阿奴哽咽了一声,任由着泪水糊了一脸。
她弯腰凑近怀里的肉团,将脸贴在付正康脸上,哭的悄无声息,却更让人心生怜惜。
“唉……”
看到此处,肖三娘也不在劝导,只叹息着伸手拍了拍付阿奴的脊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她也是失去丈夫的女人,她太懂这种失去挚爱的痛苦。
“哭吧,哭过了,这一切也就过去了。”
“逝者已矣,生者总还要往后继续过日子。”
“若付雷鸣在天有灵,想来他也不愿见你活的这么悲痛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