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儿……”
屋里点了蜡烛，烛光摇曳，周员外只看到眼前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晃动，却看不清具体长相。
他太虚弱了。
四五日没吃饭喝水，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发现周员外还有意识，柯庭致面上一喜，赶紧矮身蹲在床头，压低声音对周员外说道：“周老伯，我不是周恩烨。”
“我叫柯庭致，是周恩烨的朋友，是他叫我来这里找你的。”
话毕，柯庭致从怀里摸出一块儿玉佩，塞到了周员外手里。
“周老伯，这玉佩是恩烨给我的信物，您可以验证一番。”
玉佩是柯庭致离开监狱时，周恩烨给他的。
周家的情况，让他很是不安。
他总觉得他爹出事儿了，谨慎起见，周恩烨才把贴身玉佩交给柯庭致，以便他见机行事。
周员外的意识还算清楚，他能听清柯庭致的声音，这会儿手一摸到玉佩，他就下意识的摸索起来。
发现玉佩上的花纹世间独有，就是他送给周恩烨的及冠礼时，周员外心里一酸，瞬间老泪横流。
“烨儿！”
他压着声音，凄厉的喊了一句，满载着一个父亲对爱子的担忧和挂念。
柯庭致眼睛一酸，触景生情，突然便想起了他的父亲柯明儒。
想到父亲这会儿被流放边疆，风吹日晒，做着最劳累的苦力，吃着最难吃的饭菜。
柯庭致心里便难受极了。
他不再犹豫，当即就掏出一个小方盒子，打开后，可以看到方盒的丝绸上，放着两枚白色药丸。
丸子不大，但功效强大，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却能吊命，融入骨血，保住人的精气。
这是柯明儒费尽心思，替柯庭致寻得的保命药丸。
原本是三枚，柯明儒离开时，柯庭致硬塞了一颗给他。
剩下的两枚，柯庭致一直随身携带，轻易不敢动用。
此时，见周员外伸手杵着床铺，似要起身，柯庭致连忙伸手撑住他的后背。
他取出一枚药丸，放在周员外嘴边，对他轻声劝道：“周老伯，你莫急。”
“恩烨在狱中一切安好，他的外祖父，吴老先生一直在暗中帮忙，为他奔走呼号，洗刷冤屈。”
“您先将这枚药丸咽下，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问问您。”
因着那枚玉佩的缘故，周员外对柯庭致十分信服。
玉佩是他秘密送给周恩烨的。
除了周恩烨和他，便无人知道，玉佩是他们父子二人的信物。
他顺从的张嘴，将药丸吃下。
本以为那药会哽住喉咙，没想到一入口，药丸便化作一股清凉的水汽，往他喉咙里钻。
没一会儿功夫，他便觉得心旷神怡，竟然恢复了些许的体力，身体不疼了，眼睛也能看清人了。
周员外见多识广，立马就知道柯庭致给他吃的是灵丹妙药，十分宝贵。
他心生感动，握住柯庭致的手含着热泪，郑重道了句“多谢”。
柯庭致安之若素的受了，然后便迅速切入主题。
他把周家在外的生意情况，以及周家府邸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轻声问道：“周老伯，周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明明前几日，我还见你带人去柳家堵柳员外……”
柯庭致点到为止，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周琦晖虽然是他设计弄死的，但那人总归是周员外的亲生儿子。
他祸水东引也就算了，这会儿再戳周员外的心窝子，就显得太过分了一些。
颇有些自知之明的柯庭致，端着一张清冷矜贵的脸，看起来正气凛然。
周员外根本没怀疑，只顺着他的话陷入了回忆。
他长叹了一声，将家中变故娓娓道来。
“贤侄，我也不瞒你。”
“我沦落至此，都是我自己造孽，家里出了个祸害！”
“那柳家人被我骚扰的烦了，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勾结我的妾室巧姨娘，里应外合，由巧姨娘出手给我下毒。”
“我被毒倒后，巧姨娘便将柳家人放进我家，把我家牢牢控制着。”
“我被巧姨娘下了慢性毒，又被柳曦杨严刑拷打，逼我交出了账本和印章。”
“我周家数十年的基业，就这么败在外人的手里！”
“我愧对列祖列宗，我对不起烨儿，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周员外捶胸顿足，又恨又悔，却无能为力。
柯庭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崩溃和无助。
但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周员外释放情绪的时候。
院子外有柳家的人守着，周员外要是弄出大的动静，难保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柯庭致现在的情况，和深入虎穴没有区别。
到时候，一旦东窗事发，他想在被人围攻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只怕就难了。
安全起见，柯庭致毫不犹豫的伸手捂住了周员外的嘴，并压低声音和他说明了顾虑。
好在周员外并非无理取闹的人。
见柯庭致一脸忌惮，他立马就收声冷静下来。
“贤侄，我的身体我知道。”
“巧姨娘那个毒妇给我下的慢性毒药，已经损坏了我的脏器，我活不久的。”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周家历代打下的家业，被柳家霸占。”
“还有烨儿！”
“他是无辜的，我周家行的正坐的端，根本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贩卖私盐的不是我家，更不可能是烨儿！”
“烨儿根本没碰过我家的生意。”
“贤侄，你帮我想想办法。”
“我想见烨儿一面，我这偌大的家业，我一定要亲手传到烨儿手里！”
周员外有这么个诉求，柯庭致觉得很正常。
他要见周恩烨，具体操作起来倒是不难。
柯庭致现在关心的是私盐一案。
“此事，我需要时间周旋一番。”
“不过我答应你，必会在两日内，将周恩烨带到周家与你见面。”
就是周家现在守卫森严，他空手进来倒是容易，把周恩烨这个普通人带进来，还要保证他们不被发现……
这个有点儿难度。
柯庭致苦笑了一下，有些伤脑筋了。
靠在床头的周员外，一眼就看出柯庭致的为难，他没有犹豫，伸手摸到床上的机关。
然后当着柯庭致的面，打开了床下暗室入口。
这入口，就是巧姨娘先前进去的那一个。
柯庭致刚想问这事儿来着，没想到周员外居然和他想到了一处。
“周老伯，这是……”
柯庭致佯装不懂，凤眼里露出一丝惊奇。
周员外咳嗽了一声，指着床下的暗室入口，面露得意。
“不瞒贤侄，这正是我周家用来保命的暗室。”
“下头另有机关，以密道连接到另一条街的老宅。”
“贤侄，你可以通过这条密道，把烨儿带到我床前。”
“我死没关系，烨儿还年轻，他决不能出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