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柯家村,柯家。
院子里,雨哗哗的下着,豆大的雨点落在水坑里,激起一片水花。
肖三娘、柯庭致,以及柯俊辰母子三人,都聚在堂屋门口坐等着。
等谁?
自然是等出门未归的柯清欢,顺便张望一下温玉兰的身影。
肖三娘最近在赶工期,只要空闲下来,就在绣手帕。
这会儿一边等着,一边就着门外的光亮,在手帕上刺着绣着。
柯庭致照旧拿着一本书,靠在太师椅上,气定神闲的翻看着,和着外面的雨声,他觉得这会儿看书,别有一番滋味。
两母子都闷声做着自己的事情,唯独柯俊辰无所事事,这会儿眼巴巴的盯着院门口,在一旁喃喃自语。
“这雨下的真的好大啊……”
“自我记事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雨。”
“二姐我倒是不担心,毕竟有心蕊姐姐看顾着。”
“就算今晚不回来,她也有住的地方,可温玉兰就惨了!”
“也不知道她这会儿什么情况?”
“是冒雨回来呢?还是找地方避雨?”
“要是淋湿了,可要得风寒的,那风寒一个治不好,是会死人的啊!”
少年忧心忡忡的念叨声,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听得柯庭致耳朵都长茧子了。
他合上书,有些疑惑的问道:“俊辰,你与温玉兰不是素来不和吗?”
“怎的今日却一反常态,担心起她来?”
“她给你吃了什么迷汤?”
柯庭致表现的兴致盎然,柯俊辰脸色一僵,梗着脖子就要反驳,下一秒却泄了气似的缩起了脑袋。
他戳着手指,口不对心的嘟囔道:“谁担心那个死肥婆了?”
“我只是怕她死了,咱们家那两千多两的聘礼债务,打了水漂!”
这个回答,柯庭致给一百分。
柯俊辰的答复,也正是他眼下用来解释他心绪不宁的原因。
他一直在默默告诉自己。
他心里七上八下,绷着一根弦,不是因为他担心温玉兰,而是怕温玉兰死了,那两千多两聘礼也跟着不作数。
他和俊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柯庭致眼里笑意涌现,露出一抹赞许:“俊辰所言极是。”
“温玉兰可不能死,至少,她现在不能死。”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以温玉兰的性格,她必不会亏待自己。”
柯庭致说的很笃定,俊脸上一派淡然,仿佛真是那么回事儿。
柯俊辰看着,突然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是真的担心温玉兰,可哥哥,却只看到温玉兰背负的债务……
哥哥还能再直男点吗?
“哥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温玉兰吗?”
“她再能干,再强悍,她也只是个女人啊?”
柯俊辰突然替温玉兰不平起来。
柯庭致在这一刻,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胳膊肘往外拐。
他觉得很惊奇,又对眼下这个情况感到不安,遂一脸严肃的回道:“俊辰,你要知道,女人也要分类别的。”
“如温玉兰那样的,就是钢筋铁板,水火不侵。”
“她不需要我们的担心,我们也没必要担心她。”
“因为,我自始自终就没把她当做一家人,她死了活着,都和我关系不大。”
“况且,这才短短数日,你怎么就能温玉兰表里如一,是可交之人?人心隔肚皮,俊辰,你太年轻,所以不知这世上人心险恶,叫人防不胜防。”
柯庭致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前世的温玉兰,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连他,也被她表现出来的恭顺懦弱假象所迷惑,以至于后期,温玉兰趁他不在,逼死清欢,又害死俊辰,最后更是气疯了母亲。
她罪无可恕,哪怕这一世,她什么都没做,他心里依旧长满了疙瘩。
若温玉兰胆敢出现上一世的迹象,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反正这事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干。
柯家兄弟两个因她而起的争执,温玉兰并不知道。
她确实像柯庭致说的那样,眼看雨水连绵没有停下的意思,便找了一家茶馆躲雨,顺便喝喝茶,听茶客谈天说地。
今日这雨下的确实大,乃是魏国历年之最。
柯庭致在堂屋等了许久,还不见柯清欢回来,干脆起身回了寝室。
下雨天除了读书写字,还适合盖着被子呼呼大睡。
困意来袭,柯庭致难得一身轻松,很快就陷入梦乡。
……
柯庭致是被响亮的说话声吵醒的。
属于柯俊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透着一股子的活泼和轻快。
“……你终于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呢。”
“怎么样?今日买卖可还顺利?”
“快回屋换衣服吧,你看你全身都湿透了……”
与柯俊辰的声音相对应的,是一道清浅的女声,窗外雨声哗啦,将女声盖得七七八八。
柯庭致心里一紧,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动静,好像是、是温玉兰回来了?
柯庭致也说不清这一刻的激动和宽慰,是怎么回事儿。
但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却不敢细想。
总觉得一旦深思,他整个人就完了。
一到堂屋看清那道娟秀的身影,柯庭致就知道。
先前是他误会了。
回来的不是温玉兰,而是妹妹柯清欢。
是俊辰那些话误导了他,以至于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饶是这样想,柯庭致还是无法解释心底那抹失落感的原因。
他也不深究,只迎面走向柯清欢,对她说起了关心的话语。
门外雨帘中,温玉兰壮硕敦厚的身影,久久不见。
……
温玉兰回到柯家时,天已经黑了。
她眼力过人,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居然真让她摸黑走回来了。
推开院门,看到柯家青瓦房下亮着的灯笼,温玉兰着实松了一口气。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全靠步行,又下着大雨,饶是温玉兰身强力壮。也有些吃不消。
“夫人,我回来了!”
“你们吃晚饭没?”
堂屋里,肖三娘正在灯下绣手帕,温玉兰一边拉着推车往院子里走,一边朗声叫道。
这会儿外头仍旧在下雨,但雨声根本就盖不住温玉兰的大嗓门。
肖三娘受惊,手指被针扎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看着不断走近的温玉兰,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都这个点了,我们当然吃过晚饭了!”
“怎么,你以为我们会傻乎乎的等着你回来做?”
“你回不回得来都是未知数……”
迁怒的哼了一声,见温玉兰嘿嘿笑着没有回话,全身湿淋淋的,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又立马心软,语气和缓的补充道:“锅里烧了热水,蒸笼里放着今晚的剩饭剩菜,这会儿估计还是热的。”
“你是先洗澡,换身衣服再吃?还是吃了再换衣服?”
“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回房了,看到你,我就觉得扎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