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客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中人行走江湖的基本要领,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倒是那位夫人,醒后需得为以后,做一个长远考虑。”
“那作恶之人,我只折断了对方手脚。”
“三个月内,他无法作恶,但今日之事,他必然会把罪责算在那位夫人头上。”
“只要夫人还在城中生活,只怕会迎来他无穷无尽的报复。”
斐骆全是肺腑之言,付寡妇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听他说完话后,她长叹了一声,扭头爱怜的看向木板上的李氏。
……
李氏没有名字。
和付寡妇一样,自小就被人贩子掳走,然后一路辗转卖到青楼。
她俩有同车的情谊,又恰巧被卖到同一家楼里,因此便结下了不错的姐妹情意。
她们说不幸却也幸运。
三年前,所在的青楼犯了事情,楼里的管事妈妈跑了。
她们这些青楼姑娘,也跟着做鸟兽散。
她被婆母买下,给付雷鸣做妻子,而李氏则被相熟的书生娶为正妻。
他们两口子夫妻同心,用两年时间攒下一片家业,在三河县城里盘了一家不错的成衣店铺。
铺子生意算不上多红火,但因李氏招徕有功,回头客便多了起来,李氏两口子至少吃穿不愁了。
可好景不长。
一年前,李氏的丈夫,突然沉迷赌博,且屡教不改。
不仅败光家里的存款,还欠了一屁股赌债高利贷。
要债的人天天上门,李氏苦不堪言。
她丈夫也是个没良心的,居然放任不管,跑出去躲了,留李氏一人独自苦撑。
经此一劫后,这三河县怕是待不下去了。
那成衣铺子,她大概也留不住了,想卖,只怕也卖不出去。
今后,也不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办……
思绪翻滚间,付寡妇眉头紧锁,显得忧心忡忡。
冷清的医馆里,一时无言,显得无比寂静。
在这种诡异的压抑的静谧中,那山羊胡大夫擦着额角的汗,对堂内的三人谄媚的笑着,宣布治疗结束。
“公子,夫人,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受了点内伤,得喝药慢慢调养。”
“外伤多是淤青,我擦了药,回家多养养就能好了。”
“我已经诊治完了,咳咳,你们是不是……”
是不是可以麻溜滚蛋了?
最好把那个一言不合就砍人脖子的大杀器带走!
山羊胡内心无比崩溃,因此这会儿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他一边示意怯生生的药童把药包放在桌上,一边用眼神不断暗示着。
滑不溜秋的,就是个老油条。
温玉兰翻了个白眼,表情微嘁,斐骆却是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子,对温玉兰和付寡妇颔首道:“两位,此间既已事了。”
“那我们就走吧。”
斐骆是亲眼见识到温玉兰的大力的,他知道她能毫不费力的抱起李氏。
因此并不抢功,毕竟男女有别,他骨子里保守,还是很避讳这些的。
温玉兰也没想让斐骆搭手,当仁不让的抱起李氏,伙同付寡妇叔嫂,以及斐骆,一行五人转身就走。
姿态之潇洒干脆,看的山羊胡吹胡子瞪眼,忍不住啊啊叫道:“那个啥,英雄还请留步!”
“你们,你们还没给诊金呢……”
触及到斐骆冰冷的眼神,山羊胡立马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气弱的道。
斐骆微微勾,眼底泄露出一丝邪气。
他云淡风轻的回道:“病人乃是三河县柳员外的二公子所伤。”
“既是他所伤,自然由他全权负责病人的治疗费用。”
“你要诊金,去柳家讨要吧。”
“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斐骆不屑的扬眉,在山羊胡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转身阔步离开。
从来都是他问别人要钱,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问他要钱……
哼,这体验,着实不错。
三河县柳家,他记住它了。
斐骆对三河县似乎很熟,他带着温玉兰和李氏,以及付寡妇叔嫂四人,一路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个集市的后巷处,对她们提出了告别。
“这位夫人既与你们相熟,那我就拜托给你们了。”
“从这里出去,可以见到马车租赁的车夫。”
“我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深交。”
“今日,我们就缘尽于此了。”
“各位,我们后会无期!”
温玉兰还没反应过来,那说完话的斐骆就腾身一跃,直接飞上了巷子的墙头。
眼见他转身就要跳下去,温玉兰赶紧惊叫出声:“英雄,你叫什么名字呀?”
然而这个时候,斐骆已经纵身跳下墙头。
温玉兰没有得到回应,黑胖大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落。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失落。
每个女孩都有英雄情节,大侠梦,温玉兰在这个世界,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大侠,长得还帅。
她心生亲近实属正常。
将她的异样看在眼中,付寡妇会心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温玉兰的狗头,对她轻声安抚道:“既是萍水相逢,便不必强求。”
“若是有缘,你们还会再见的。”
“走吧,东西先不买了,咱们把筱筱姐带到我家吧。”
墙的更一边,温玉兰和付寡妇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她们并不知道,看似潇洒离去的斐骆,其实并没有走。
他跳下墙头后,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直到温玉兰她们彻底走出巷子后,斐骆才若有所思的呢喃出声。
“玉兰……”
原来,那个长得黑黑胖胖,模样却娇憨可爱的女子,叫玉兰。
这名字,和她的外表并不相符,却和她的内心相得益彰。
回柯家村的路上,付寡妇把和李氏的渊源告诉了她。
提到李氏的赌鬼丈夫时,付寡妇难得的表现出一抹愤恨。
“初时见那人文质彬彬,待人接物自有章法。”
“对筱筱姐也很疼爱,也不纳妾胡来,我还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老实人,筱筱姐苦尽甘来了。”
“哼,谁知他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旁人一激,他就爱上了赌博。”
“谁说都不听,就固执己见的认为,他一定可以把输掉的钱,全部赢回来。”
“可是怎么可能呢?赌坊本来就黑,赢钱的永远是开赌坊的人。”
“哎,也不知筱筱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车摇晃间,付寡妇看着歪在温玉兰怀里的李氏,心事重重的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