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兰微微勾唇,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柯清欢吃瘪,她就觉得心情愉快。
就连看柯庭致,也觉得他顺眼了几分。
在座的多数是成年人,入座时的小插曲,在几个大人的刻意引导下,很快被大家抛之脑后。
柯庭致挑选的这家酒楼,是三河县最贵最出名的一家。
据说,首厨曾是宫里退休的老御厨。
柯庭致选在这里请沈自清吃饭,可谓是下了血本,也表明了他对沈家人的看重。
美味佳肴就在眼前。
温玉兰这个没见识的,只顾低头吃喝,而见多识广,对口腹之欲并不注重的柯沈两家人,则忙着叙旧。
觥筹交错之间,两个大家长,回忆起了两家孩子还小时的光景。
自然而然的,便提到了柯庭致和沈心蕊的事情。
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在温玉兰眼前展现。
听到沈自清用玩笑的语气,感慨的说到,两个孩子幼年时玩家家酒。
沈心蕊哭着闹着,要做柯庭致的新娘子。
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再见面时,柯庭致已经另娶,吧啦吧啦一大堆。
他语气惆怅,看向温玉兰时,少不得带上些许的不平和挑剔。
温玉兰也不管他,只抬头对他眯眼微笑。
话题聊到这里,桌上众人的目光,便自然而然的转移到温玉兰身上。
陪坐在一旁,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柯庭致说话的沈心蕊,终于坐不住了。
她顺着父亲的话头,微微扭身看向柯庭致,面纱下,一双眼睛含着欲语还休的情意:“庭致哥哥,这一位便是嫂嫂温芍药吗?”
“呵呵,多年不见,芍药姐姐怎的与我记忆中,截然不同了?”
“变得如此、如此的不拘小节……”
沈心蕊打量着体胖肤黑,像头狗熊一样的温玉兰,夸赞的话硬是顿了顿才说出口。
温玉兰停下进食的动作,挺直肩背,从容的应对众人的打量。
见沈心蕊隐含鄙夷的看来,表面上却装得温顺柔弱,一派岁月静好的白莲花样。
温玉兰微微一笑,十分干脆的回道:“叫沈小姐笑话了。”
“我不是温芍药。”
“我是温芍药的妹妹,温玉兰。”
“夫君与我家的婚约,本说的是我姐姐温芍药,但出了一些意外情况。”
“因此最后,便是由我出面与夫君成亲。”
温玉兰一口一个夫君,叫的亲热又自然。
说到与柯庭致成婚的原因,她也是一点都不心虚,落落大方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
这让桌上熟知内情的几人,纷纷露出了一抹一言难尽的表情。
温玉兰假装看不懂他们的异样表情,当下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伸筷子给柯庭致夹了一个大猪蹄子。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秀恩爱,也是故意给柯庭致夹猪蹄子。
因为温玉兰很清楚,柯庭致不爱荤腥,日常吃的最多的,是果蔬水煮菜。
但温玉兰被沈心蕊恶心到了,所以,她把责任算在柯庭致身上。
她也要让柯庭致尝一尝,被恶心的滋味儿!
“呵呵呵,玉兰嫂嫂和庭致哥哥真恩爱啊。”
沈心蕊笼罩在面纱下的脸,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她不甘极了,然而面对此情此景,她却只能言不由衷的赞道。
温玉兰没有说话,只扬着黑胖大脸嘿嘿傻笑,说不出的甜蜜,俨然是把沈心蕊别有深意的“夸赞”,照单全收。
这装傻充愣的模样,别说沈心蕊看得扎心。
就是肖三娘和柯清欢这两个婆家人,看了也觉得辣眼的很。
柯清欢和沈心蕊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她的天平,至始至终就倒在沈心蕊这边。
这会儿见好姐妹在温玉兰这里吃瘪,她立马就对温玉兰发出了抨击。
“少说话多吃饭!”
“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忘了家规了吗?”
“别给你点阳光你就泛滥,没规矩的东西,丢死人了!”
一番夹枪带棒的斥责中,温玉兰被贬的一无是处,浑然就是一个上不得大雅之堂的贱婢。
温玉兰:……
这一次无语的,不仅是温玉兰,还有一旁的柯庭致。
这位风清月朗的大少爷,第一次发现自家妹妹的愚蠢。
“清欢。”
“慎言!”
“你还嫌不够丢人?”
不怪柯庭致当众训斥柯清欢。
主要是这妹纸太没大局观。
是,她是和沈心蕊很熟,关系很好。
但是毕竟是两家人,各怀心事。
她当众贬低打压温玉兰这个正牌嫂子,一定程度而言,和嫌弃质疑柯庭致有什么区别?
这样做,只会让人看轻他们一家,白白的闹笑话。
可柯清欢没想这么多,见自家哥哥竟然为了温玉兰当众怒斥她。
小姑娘的小姐脾气犯了,起身就哭着跑了出去。
她觉得屈辱难过,却何尝想过,她趾高气扬的当众训斥温玉兰时,温玉兰是何想法?
眼见情况不对,沈自清赶紧出面做起了和事佬。
“贤侄消消气。”
“清欢就是小孩子脾气,她说话没轻没重的,你无须放在心上。”
“侄儿媳妇也不要介意,都是自家人,咱们不说两家话。”
“来,吃菜,喝酒!”
“别误了你我的雅兴。”
把自家亲妹妹气跑了,柯庭致也不见一丝愧疚和担忧。
见沈自清和师爷,端着酒杯过来碰杯,他来者不拒,也跟着端酒敬人。
此番约见沈自清,柯庭致确实没有别的意思。
但沈自清作为老油条,难免多想几分,便以为他是家道中落,想找他提携带动一番。
这点要求,沈自清还是可以办到的。
毕竟他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与柯明儒息息相关。
如今柯家落难,他理应报恩。
因此,推杯换盏之间,沈自清自然而然的问起了柯庭致今后的打算。
并且明确表明,只要能帮上柯庭致,他必然义不容辞。
对此,柯庭致心中感恩,面上却泰然自若的拒绝了。
“多谢世叔的慷慨相助。”
“不过我现目前另有别的打算,不日后,我会离开三河县,去中州府一趟。”
“关于我父亲的案子,我还有些许不解,想再调查一下。”
“若确实无法翻案,我也找不到别的入仕之途,那我再回来,觍着脸找世叔帮忙。”
“到时,还望世叔莫要嫌弃。”
柯庭致翩翩有礼的说着,语气和煦,态度虔诚。
见他坚持,沈自清也不好再劝,只颔首应下了他的请求。
两人话头一转,又聊起了柯明儒这桩案件。
很显然,作为柯明儒的故交,沈自清对好友的脾性品德十分清楚。
沈自清觉得,柯明儒不像是监守自盗,会为了一己之私,就违背原则,背叛魏帝,与威武王勾结的人。
对于沈自清提出的疑点,柯庭致垂眸沉思,既不说是,也不全然否认。
一行几人畅谈之间,沈心蕊这个娇娇小姐,便不出意外的被冷落在一旁。
一并被冷落的,还有温玉兰。
但柯庭致在外人面前,一直扮演着好丈夫人设,因此,他虽然一直和众人说话,注意力却至始至终都分了一缕给温玉兰。
比如,给温玉兰夹个鸡腿猪蹄子。
又或者,给她倒一杯米酒解渴,再不济,就是递湿帕子给她擦嘴什么的。
说一句无微不至也不夸张。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沈心蕊再也压不住心底的酸涩,蹭的站起来,和沈自清肖三娘告饶了一声,便急冲冲的出了包间。
她虽口口声声说她很好,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沈心蕊这是负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