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事儿啊……”
“是真的。”
温玉兰从饭碗里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的付寡妇,面露一抹恍然,然后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她一脸坦诚,不以为意,这态度让付寡妇喉咙一噎。
她突然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那、那你可曾受伤?”
“柯老爷子在村中向来蛮横,他家两个儿子,也是跋扈之人。”
“几个女人也不好惹,柯家弟弟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一个人对上他们一群人……”
“只怕,吃了不少的亏吧!”
付寡妇苦着脸轻叹了一声,水漾大眼中写满了疼惜。
温玉兰眨了眨眼,生出点啼笑皆非的感觉,面对付寡妇担忧的目光,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嫂嫂不必担心。”
“我无事。”
“受伤的是柯麻子他们,你也知道,我力大无穷,普通人要想伤我,难度系数有点儿大。”
“若非他们欺人太甚,我也不会奋起反抗。”
“只能说柯麻子他们活该!”
温玉兰喝着碗里的清粥,满足的眯起了眼睛,露出一脸享受。
对面的付小宝见了,嘻嘻一笑,也有样学样,跟着眯起了眼睛。
一大一小噗嗤笑着,都是稚气未脱的模样。
付寡妇看着温玉兰人畜无害的笑脸,将喉咙里的规劝,悉数咽了回去。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虽说温玉兰身为孙媳妇,对柯麻子这个当爷爷的出手,确实是大逆不道,有违人伦。
可柯麻子是什么为人,她久居柯家村也是知道的。
温玉兰本身就是混不吝的性格,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她反了柯麻子,实属正常。
只要温玉兰没有受伤便好。
想到这里,付寡妇抚着肚皮,露出了安心的笑。
她温婉清丽,在这个清晨,就像绽放在崖上的野百合,美不胜收。
温玉兰眼睛都看直了。
这副痴样落在付寡妇眼里,叫她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咳,玉兰!”
“你莫发呆了。”
“你听我说,一会儿吃完饭,你随我到里屋。”
“我给你量一下尺寸,趁着我还没足月,能动弹,家里又剩了不少的布匹。”
“我给你做几身换洗的常服吧。”
做、做新衣服?
温玉兰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喜,下一秒,视线瞥到付寡妇又大又尖的肚皮后,她立马清醒了。
“付嫂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不用了。”
“你这月份已经这么大了,缝制衣服费眼又费神。”
“坐久了,对你身体也不好。”
“再说,我衣服也够穿了,真的!”
事实上,温玉兰说谎了。
她的衣服不够穿。
原身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只有两套换洗的里衣,以及一套外穿的常服。
不是粉红色的,就是大红色的。
现在倒春寒,温玉兰不干活的话,得里衣套常服。
她又是个死胖子,稍微动一动就汗流浃背。
那里衣便换得很勤。
这地儿又没甩干机烘干机,衣服洗了湿淋淋的,全靠物理风干。
因此,温玉兰现在就只穿一层衣服。
湿了就换下来吹着。
但这些话,显然不能告诉付寡妇。
她是孕妇,让她操劳,温玉兰心里过意不去。
温玉兰的拒绝,在付寡妇的意料之中。
她就知道,以温玉兰的性格,必然不会答应。
不过,她自有应对之策。
想到这儿,付寡妇宠溺一笑,起身撑着后腰回了里屋,显得神秘兮兮的。
温玉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对面的付小宝,小声问道:“小宝儿,你知不知道你嫂嫂干嘛去?”
“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付小宝一脸懵,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天真无邪的傻样儿。
他迟钝的摇了摇头,也跟着生出了一丝好奇。
两人心里装了事儿,这会儿饭也吃不下了,干脆收了碗筷乖乖坐等。
付寡妇行动也敏捷,一会儿功夫,就拿了一个蓝布包袱回来了。
“玉兰,这里面装的,是我赶出来的里衣和常服。”
“统共一整套,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试试能不能穿。”
“若是不能,我再给你改改。”
长相清秀俏丽的女子,微微笑着,满眼都是星辰。
温玉兰缓缓站起身子,接过她手里的包袱,鼻头突然发酸,眼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
这份跨时空的温暖和关怀,触动了她那颗孤寂脆弱的内心。
她很感动。
“谢谢你,付嫂嫂。”
“你是一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我会回报你的,努力的守护你。”
温玉兰突然热泪盈眶,这出乎了付寡妇的意料。
毕竟,在她看来,温玉兰是一个强大独立的存在。
她对生活的态度,和她拥有的一切,是付寡妇梦寐以求的状态。
可现在,这个她暗地里无比羡慕的女孩,却因为她给予的一丁点温暖,便感动的哭。
付寡妇心尖一颤,生出了共鸣。
原来,温玉兰也是一个脆弱的,可怜的人。
她和她,是一样的。
“玉兰莫哭。”
“是你先帮的我,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你。”
“莫要推辞,趁着我还能动,我给你多做几套,方便你换洗。”
“玉兰,我没有妹妹,日后,我便拿你当亲妹妹养了,你可不要嫌弃我呀!”
……
温玉兰觉得,付阿奴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很心软的女人。
她只是帮她做了些农活,她就信她是好人,毫无保留的回报她。
她就像一张白纸,保留着这个世界里人性的纯真。
温玉兰决定守护好这份久违的温暖。
以前,她接触付寡妇,是为了刷她好感,方便日后她与付雷鸣相逢后,抱大腿。
现在,温玉兰只想对她好。
她想在这个新世界,新环境里。交到知心的朋友。
这样,她才会产生更多的归属感和牵挂,才会更有斗志的生活下去。
温玉兰抱着新衣服回到柯家小院儿时,肖三娘已经起了,正在打扫院子。
这本来是温玉兰的活计,要算钱的。
见此,她赶紧上前,准备抢过扫帚自己清扫,肖三娘却把身子一扭,躲了过去,顺便甩了个白眼过来。
“过时不候!”
“我都扫了半个院子了,你还跑过来接什么?”
“想赚扫院子的钱,赶明儿吧!闪开点,别拦着我扫地。”
“不是我说你,天没亮就起来了,这是去哪儿野了?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我还等着你做饭呢,你是想饿死我们吗?”
肖三娘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亲手打破别人对她的感动。
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心是没什么坏心,就是长了一张不怎么样的嘴,有时候特别讨人嫌。
就像现在这样,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态度。
温玉兰昨天生出的那份感动,立马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夫人,大清早的,别把死字挂嘴上。”
温玉兰虽然心里腻歪,面上却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嗔怪的提醒道。
见肖三娘面露讪然后,她才正色解释道:“我没上哪儿野。”
“我是去付嫂嫂家帮忙去了。”
“她一个孕妇,又是个寡妇,小叔子又小。”
“这会儿田里地里家里,哪儿哪儿都要人。”
“我寻思着你们还没起呢,我自己又有一把子力气,索性就去做个好人好事,给自己积点阴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