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兰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身为当事人,头巾女和其他三个村妇虽然吓破了胆儿,可根深蒂固的思想还在。
在她们眼里,温玉兰再凶再悍,她也只是柯家村的新媳妇儿,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排资论辈,她还没她们大呢!
给她道歉就很不错了。
给她下跪……
这这不是踩了她们的面子,又来踩她们的里子吗?
头巾女和三个村妇交换着眼神,站着没动,一旁看了半天戏,当了好一会儿缩头乌龟的柯家男人们,倒是怒而发声了。
有人站在人群里,指着温玉兰愤然骂道:“柯家大媳妇,你以为你是谁?”
“我告诉你!就算你婆母肖三娘在这儿,也断没有让秀娘她们跪你的道理。”
“我们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既入了柯家村,成了柯家妇,你就得重新做人,服从我们的管束!”
“不过是区区一个妇人,仗着个把力气就想为非作歹……”
“哼,真当我们柯家没有爷们吗?”
好一番直男癌的发言。
温玉兰饶有兴致的望了过去,那发言的人,却强装镇定的移开了视线。
竟然怂得都不敢和她对视,直接就输了阵势。
温玉兰嗤笑了一声,是真觉得眼前这群人愚昧可笑。
她盘坐在大黑石上,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面上神情不变,眼底的高傲却仿若实质。
强大的气场,悄无声息的席卷全场。
“进了柯家的门,我就是柯家的人?”
“就得听你们这群大老爷们管教?”
“这是我屹今为止,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爹是干什么的?就敢这么大言不惭……”
“老娘行的正坐的端,嫁人不嫁人,我都叫温玉兰!”
“我爹温青山,乃湖州知府,从三品大官,如今又升迁京城,成了御前从二品的工部侍郎。”
“我在湖州玩死几十个人,我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想来我在你这柯家村弄死个把人,我爹山高皇帝远的,就更不会管我了吧?”
……
黑胖女人悍勇又蛮横。
她就像一把上古邪剑,霸道又凛冽,寻常人等根本就不敢拭其锋芒。
然柯庭致偏生不是个自甘平凡的人。
他冷傲,他狠辣,他还喜欢征服所有强大的事物。
而与前世全然不一样的温玉兰,则刚好激发了他的兴趣。
他倒想看看,这一世的温玉兰,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想到这里,柯庭致整了整略带褶皱的衣袍,手挎着腰间长剑,如同天神下凡般踩着点的出现。
而温玉兰处,一群人早被她跋扈嗜血的一席话,惊的慌了神。
有人后知后觉的呢喃出声:“原来,她真是中州知府的女儿啊……”
“不!不对!”
“得叫工部侍郎了……”
这道细小微弱的声音,仿佛溅入油锅的水,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得益于古代封建君主制度的统治,底层百姓对贵族和官僚,有着根深蒂固的臣服惧怕思维。
如今得知温玉兰的娘家如此尊贵深厚,这群从出生就在泥地里翻滚的农民,终于抛弃了先前的成见,对温玉兰生出了敬畏。
不用温玉兰吩咐,他们便自动自发的上前,准备强按着头巾女们下跪道歉,希望温霸王能既往不咎。
正当大家为此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时,一道清脆冷肃的男声,如清晨雨露骤然降下,将迷乱的乡亲们及时拯救。
“玉兰。”
“莫再闹了。”
“此事到此结束。”
温玉兰一直觉得,柯庭致是一个特别邪性的人。
他长了一张清心寡欲,正气凛然的神仙脸,可骨子里却是个妖精。
就像现在。
他只是语气淡淡,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话,她面前这群闹得不可开交的村民,便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恢复了秩序。
竟是轻而易举的就镇住了全场。
这份手段,这种魔力,温玉兰反正是望尘莫及。
冷静下来的村民们喜上眉梢,对柯庭致这个没见过几回面的后生,表现出了空前热情。
“柯家大娃你来啦!”
“诶,你身子康复了吗?”
“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赶紧管管你这婆娘吧。”
“三天不打,她都要上房揭瓦了!”
“我说柯家大娃,你是怎么回事儿?身为我柯家男儿,你怎能容忍你婆娘惹是生非,对我等不尊不敬?”
……
柯庭致一现身,村民们便蜂拥而至,围着他七嘴八舌的或告状或数落。
被一群庄稼汉围着,大家唾沫横飞,口臭汗臭味逼人,柯庭致却像是没有闻到似的,自始至终都端着一张彬彬有理的谦卑脸。
看起来脾气温和,很好糊弄的样子,可细细一品,众人又能清楚的感知到,柯庭致从骨子里透出的矜贵和疏离。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了,柯明儒虽然没了,可他家之前是做官的,掌管整个中州,那也是一方土皇帝了。
他的儿子能养的如此绝艳,自然是锦衣玉shi,精细教养而成。
就算没落了,与他们也是天差地别。
乡亲们神情变幻,眼里渐渐露出一抹面对贵人才有的忌惮和敬重。
柯庭致只当不知,面对他们的劝诫问责,他来者不拒,口中恳切又谦和的一一应道。
“是叔伯言之有理。”
“玉兰既入了我柯家的大门,那生生世世便都是柯家的人,理应出嫁从夫。”
“只是玉兰出身大家,从小娇生惯养,随心所欲惯了,有得罪之处,望你们一定海涵。”
柯庭致眉眼温柔,垂着眼帘对众人拱手施礼。
虽姿态狼狈,但不卑不亢,游刃有余,更让人不敢小看。
乡亲们被他的气势所摄,纷纷偏过身子,不敢真的受他一礼。
面上却是和缓了许多,看他的目光欣慰中带点自豪,自豪里又有些不自觉的嫉妒。
如今气氛正好,柯庭致扫了眼温玉兰,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他抄着手站直身体,面上幽幽一叹,众人又听他苦笑着继续说道。
“其实,若非我那岳丈大人重诺守信,以我家现在这个情况,是断断娶不到玉兰的。”
“我知玉兰野性难收,傲慢难缠,长此以往,必胜祸端。”
“不过还请列位放心,我岳丈升迁京城前,曾特意托人嘱咐过我,若玉兰嫁我后还不收敛,还像在湖州时任性胡闹,杀心不死。”
“便由我出面,用温家家法代为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