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柯庭致的改变

这对话,与柯庭致“前世”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对“前世”是真实存在这一点,深信不疑。

他也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回到了十八岁这一年。

如此一想,柯庭致动荡不安的心,竟奇异的沉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精神抖擞的肖三娘,心底载满欢喜。

前世,他虽也像现在这样,主动取出心爱的配饰,要母亲变卖换钱,可心底终究是不甘不舍的。

最后母亲拗不过他,只卖了一个玉佩,其余的留着他外出时,当做门面妆点。

他在外维持着翩翩公子的假象,母亲和弟弟妹妹,却在乡下吃糠咽菜。

如今重活一世,柯庭致已经悟了。

所谓的脸面恭维都是假的,唯独家人才是真的。

这一世,他决不能因小失大。

想到这里,柯庭致目露坚定,将木盒重新推到肖三娘怀里。

“娘,大丈夫能屈能伸,行走在外,靠的是文采风度,与穿着打扮并无干系。”

“他人若因我穿的素淡贫寒,便轻视于我,如此肤浅之人,儿子不交也罢。”

“您听我的,将这些配饰卖了,让弟弟妹妹吃好点穿好点,家中生计,接下来就由我来操劳吧。”

柯庭致下颚紧绷,眉眼肃然,坚毅的面孔,与夫君柯明儒有着七八分相似。

肖三娘睹人思人,不觉鼻头发酸,眼里沁出泪来。

她紧紧抱着木盒,伸手轻抚着柯庭致瘦削苍白的脸,嘴角抿出一抹笑来。

“我儿长大了,娘很高兴。”

见肖三娘态度软化,把木盒接了过去,柯庭致松了口气,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他一边往杯子里倒水,一边从眼角偷瞥母亲的神色,心里既激动,又充满莫名的忐忑。

如今这副情景,与“前世”记忆中一样。

如无意外,接下来,母亲将告诉他父亲含冤的真相。

肖三娘并不知道眼前的儿子是个重生之人,她还在心里斟酌犹豫,要不要把老头子被栽赃陷害的事情说出来。

几息过后,眼见儿子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一双凤眸清亮沉静。

虽比从前还是知府公子时,少了些矜贵,却多了一抹从未有过的从容睿智。

肖三娘握紧拳头,终于下定决心。

儿子说得对,他已十八,不是牙牙学语的稚子,若想有所作为,他就必须经历风雨,敢于迎难而上。

不服输,不认输,不放弃,是柯家人的祖训。

身为柯家的媳妇儿,她不能让儿子丢老祖宗的脸!

“庭儿,你如今既已想通,那娘便将你父亲获罪的真相告诉你。”

“你答应娘,无论如何,万不可冲动行事,需缓缓图之。”

肖三娘说的慎重,柯庭致精神一震,答的干脆。

“娘请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孩子都不会轻举妄动。”

有柯庭致的保证,肖三娘这才放心,稍微理了理思绪,她便愤愤开口,将柯明儒被陷害一事悉数告知。

期间说辞,与柯庭致“前世”记忆中几乎一样。

如此,柯庭致已经百分百确定,他是真的重生了。

“……你爹怀疑,羸县的知县邱大鸣,才是将铁矿偷运给威远候的内奸。”

“庭儿,你若想救你爹,须从邱大鸣查起,毕竟,羸县是中州最大的铁矿产地。”

说到柯明儒,肖三娘脸上,难免带出点淡淡的思念和苦涩。

至于羸县知县“邱大鸣”,她则恨不得生啖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只因这个邱大鸣,是柯明儒唯一的门生,且由他一手扶持上位。

恩将仇报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邱大鸣,字佩琦,年三十八,未入仕前就拜在柯明儒门下。

他老实本分,读书刻苦,虽出身贫寒,却不忘初心。

致仕后一心为民,修水渠建马路减赋税,政绩很是不错。

因此,柯庭致的父亲柯明儒才上奏魏帝,举荐他为羸县知县,掌管中州铁矿。

“前世”,柯庭致为父申冤,走的是一条捷径。

他得三皇子魏子涵器重,之后因温玉兰之故,又得魏帝看重,节节高升,离权利中心越来越近。

手中有权,想要提个把罪犯,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后来太子垮台,威远候的家眷喊冤,魏帝迫于形势,只得彻查此事。

负责人正是他的党羽,给他爹平反了,简直是轻而易举。

当时查明那个邱大鸣,确实是将铁矿授于威远候的内奸。

父亲柯明儒,就是给他背的黑锅。

这一世,柯庭致的思路不变。

他依旧会按照前世的经历,追名夺利,但这一次,他要先拿邱大鸣开刀!

他的父亲还在边疆做着苦役,吃不饱睡不好,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邱大鸣凭什么吃饱喝足,日日无忧?

柯庭致心里明确了行事准则,面上越发从容。

他对肖三娘清浅一笑,拱手做了个揖,口中温声说道:“娘请放心,我定会查出真相,还父亲一个公道。”

“只是此事操作不易,不能一蹴而就,还请娘耐心等候数日,给儿子行事的时间。”

……

“娘知道此事错综复杂,庭儿你尽力就好。”

看着儿子郑重其事的模样,仿佛又恢复了从前的镇定自信。

肖三娘心中欣慰,虽然对柯明儒洗刷冤屈一事并不抱希望,但她还是出言鼓励柯庭致。

她只是想让儿子转移注意力,重新振作起来。

至于老头子能否逃过一劫,就听天由命吧。

民不与官斗,是她还是知府夫人时就深切明白的道理。

“娘,那个温玉兰,您真的不打算赶她走?”

“她在湖州恶名远扬,若真留下她,我怕她居心不良,做出伤害你我的事情。”

说完了父亲柯明儒的事情,柯庭致趁着气氛大好,赶紧找肖三娘进言。

他可以不杀温玉兰,但是那贱妇必须滚!

自家儿子说的话,肖三娘自然要听得。

只是她也有难言之隐。

“庭儿,这、这赶她走,怕是不太妥当吧?”

“她虽是冒名顶替,但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你行了拜堂礼,她是咱柯家的儿媳妇。”

“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改不了,这二来嘛,我好歹贪了她一块儿玉佩,还是御赐之物。”

“你让我狠心赶她走,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再者说了,当初我们家下的聘礼,可是足足两千多两的真金白银呢。”

“温玉兰这玉佩是好,可它中看不中用,就这么让她走了,我那钱不就白花了嘛……”

肖三娘甩了甩袖子,满脸不甘。

她在柯庭致面前,向来是雍容端庄的豪门贵妇作派。

如今露出这副斤斤计较,耿耿于怀的市井妇人姿态,便足以说明,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柯庭致了解母亲的脾性,看似温柔好说话,实则最是倔强强硬。

这脾气都是父亲惯出来的。

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柯庭致选择暂时妥协。

“母亲既有安排,那儿子听命就是。”

“只一点我须和母亲说在前头,那贱妇若敢做些伤害你我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点苗头,我也定斩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