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兰还在绞尽脑汁的想啊想,那边肖三娘他们,已经扶着摇摇欲坠的柯庭致坐在了石凳上。
一行三人将柯庭致围在中央,对他嘘寒问暖。
柯庭致尚有些晕眩,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欲多说,只一点非常坚持。
“娘,那贱妇就是个祸害,你答应我。”
“今日务必将她除了,否则,便会后患无穷!”
柯庭致一醒就要杀人,现在坐下来了,他一张嘴还是要杀人。
柯家人面面相觑,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柯俊辰年纪小,心直嘴快,扒拉着柯庭致直接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撞邪了?”
“怎的念念不忘的要宰了那温玉兰?”
弟弟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
柯庭致使劲儿咽了咽喉中酸涩,这才抿出一个温和的笑脸。
前世温玉兰的罪行,他自然不能透露。
就算透露,只怕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他的家人也不会相信。
所以,他只能另找说辞。
“娘,温玉兰在湖州,是远近闻名的女纨绔女恶霸。”
“她有一身怪力,寻常人不得近身,如今进了我们家的大门。”
“若她气性上来了,只怕我们都压不住她,与其留她祸害我们,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柯庭致凤眸微迷,冷光一闪而过,冰冷嗜血的像一头恶狼。
柯家人看似凶巴巴的不好相处,实际上心性良善软糯,就是一只只乖巧小绵羊。
此时被柯庭致展现出来的狠辣吓到,几人纷纷控制不住的抖了抖身体,眼底露出点惊骇的神色。
对杀了温玉兰一事,更是想都不敢想。
他们是厌恶温玉兰,但是温玉兰好像,似乎,罪不至死吧……
作为一家之主,肖三娘显然比两个儿女更沉得住气。
她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眼沉吟不语的温玉兰,又看了眼自家儿子,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庭儿,杀人犯法。”
“娘知你不满温玉兰替嫁。”
“我方才已经和温玉兰说好了,等她还清两千两的聘礼,你就休书一封,把她逐出门外。”
“走吧庭儿,娘扶你进屋休息,也省得你见着温玉兰心烦。”
肖三娘简单解释了两句,伸手便想扶柯庭致起身。
事情发展和柯庭致记忆里虽有所出入,却大致相同。
他娘还是被温玉兰迷惑,对她心软,许她留在柯家。
柯庭致决不允许这事发生。
只是眼下他身体疲乏,即便想杀温玉兰也是力不从心,倒不如假意服软,伺机而动。
杀人灭口什么的,是他前世一贯的手段。
“娘且慢走,温玉兰手中有剑。”
“留清欢和俊辰在外面,我不放心!”
眼见肖三娘扶着柯庭致往屋里走,温玉兰不知道那母子俩窃窃私语了什么。
不过她明白,她今天算是躲过一劫。
心里刚松了口气,那走了两步的柯庭致却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目光如炬的看来,言语之中对她极为防备。
……
对此,温玉兰只想说,柯庭致真的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柯少信不过我,我理解。”
“这样吧,我把剑抛远一些,如此一来我们谁都拿不到,也就伤害不到对方,大家都安心。”
在心里默默对柯庭致竖了个中指,表示对他的鄙夷后,温玉兰扯着嘴角露出了然的笑。
她侃侃而谈,端的是淡然如水,正义凛然。
不等柯庭致开口,她就扬起手臂,把那柄剑身雪白,剑锋锐利的名剑,随手丢进了院角的牛粪堆里。
温玉兰发誓,她真的是随手那么一丢……
轩辕剑插在黑乎乎的牛粪里,轻轻颤动着,仿佛在发出道道悲鸣。
柯庭致只来得及叫了句“我的剑”,后面就说不出话了。
他怒急攻心,俊脸涨得通红,盯着温玉兰的凤眼,几欲冒火。
……
“温!玉!兰!”
“我要杀了你!”
几个呼吸后,青年胸口那口恶气总算顺下去了,他赤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叫道。
他疯了一样的往温玉兰的方向扑去,身体却被肖三娘和柯清欢死死抱住,身不由己的倒退着回了房里。
柯俊辰奉母亲之命,在院子里盯着温玉兰。
此时亲眼见到向来风光霁月的哥哥,被母亲强行拖入房里,狼狈不堪,耳边还能听到哥哥不甘的嘶吼。
柯俊辰挠了挠后脑勺,觉得他刚才好像看了出闹剧……
哥哥高大上的形象,在他心里碎了一地。
柯庭致的起居室,是柯家最大的房间。
里面一分为二,以布帘隔开,一边放床和洗漱架。
一边做书房使用,放了书架书桌和一些木箱。
肖三娘和柯清欢合力将柯庭致扶到床上后,肖三娘便找借口支走了柯清欢。
……
“庭儿,事情就是这样的。”
“替嫁一事,温玉兰算不得多无辜,可罪魁祸首,却是温青山那个老匹夫!”
“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你爹还是中州知府时,他与你爹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如今见我们家落败,他就原形毕露了。”
肖三娘轻叹了一声,坐在床头帮柯庭致掖了掖被角。
为了打消柯庭致对温玉兰的弑杀之意,肖三娘便把温玉兰对她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柯庭致已经平静下来,此时靠坐在床头,一脸若有所思。
他倒不是怀疑肖三娘,他是在怀疑整个人生。
温玉兰所谓的替嫁一事,是她爹温青山和庶母庶姐一手策划,这和他“前世”的记忆截然不同。
“前世”,他一路晋升,被三皇子魏子涵和父亲的恩师,当朝右相举荐为京官时。
他那个早就升迁为兵部侍郎的岳父大人温青山,主动找上门来认亲。
温青山对他言道,说温玉兰替嫁之事,是她一手造成,他们都被蒙在鼓里。
至于嫁妆变成了石头,则是温玉兰与管家策划替嫁一事时,被管家黄雀在后,用石头换走了真假白银。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温玉兰的错,与他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
柯庭致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他不敢确定,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说他仍旧在做梦?
而那个所谓的“前世”,才是他的梦境。
到底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柯庭致想不出所以然来,整个大脑一抽抽的隐隐作疼,他有些心烦气躁。
可触及肖三娘担忧的眼神,柯庭致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惶恐和迷茫,脸上挤出一丝笑,口中顺从道。
“好,我依娘的,那贱妇,我便暂且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