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携手离去,孟亭晚目光不离那笔直的娇小身影。
尤音今天穿了条淡绿色裙子,胸口系着个娇俏蝴蝶结,裙摆至膝盖,露出来的小腿匀称白皙。
还有那张脸,明艳里带着乖巧,杏眸红唇,状态极好。
被养得好哪是她,是那个幸运的女孩才对。
孟亭晚心里泛酸,都说尤音抢了她席家媳妇的位置,可快二十年的陪伴,席庭越要是心里真有自己怎么可能反抗不了。
她起初以为席庭越这人谁都不爱只爱事业,娶了尤音也应当是毫无感情,可......可他十几分钟不到分明维护了她两次。
那个矜傲冷淡的男人眼里是有她的,他牵她手时的柔情她从未见过。
孟亭晚低头自嘲一笑,再优秀又如何,竟比不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
一旁席心蕊却兴奋,“亭晚姐,你真的要留下来了是吗?”
孟亭晚收拾好失落,再抬眸已是得体的孟家千金:“不是跟你说了,还能有假?”
“耶好棒啊!”席心蕊嘴巴大,脱口而出:“那等尤音和我哥离婚,你是不是能当我嫂......”
舒明华立即敲她头:“胡说八道什么,就不盼着你哥点好?”
“妈!”席心蕊捂着头,瘪嘴小声咕哝:“你自己不也这么想的......”
“还说!”舒明华又打。
席心蕊躲开,“不说了不说了。”说完越过人去抱孟亭晚胳膊,嘻笑:“反正亭晚姐不走了,机会多得是。”
......
从后院到一楼卫生间这一路尤音走得不太安稳,隔几秒就低头看他牵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手背的青色脉络清晰可见,延伸入她的指缝,交缠一处。
掌心略微冰凉,缓解心里无端的烦躁。
到了卫生间门口,他松手,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撤离,尤音竟觉得可惜。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无论是婚礼时,还是像今天回家吃饭,亦或是最亲密的时刻,他们都未曾牵过手。
分明只是情人之间最基础的动作,可对于结婚两年的他们来说竟是件新鲜事。
席庭越不知她心里想法,清冷开口:“我去书房,你出来后要是不想去后院可以来找我。”
尤音点头,“好。”
尤音确实不想再去后院。
人类是敏感动物,喜欢不喜欢轻易分辨,席心蕊那样讨厌自己她实在没必要倒贴讨好,不见面最好。
也不想去书房,席庭越父亲席祥十分严肃,一双眼老是眯着看人,尤音从小怕他。
在卫生间待十几分钟,尤音拐弯去了一楼的影音多功能室。
席爷爷喜欢看电影,多功能室专门为他准备的,以前周末无事时尤音会陪他看电影,爷爷喜好很杂,今天看戏曲,明天能看好莱坞大电影,也会按照她的偏好看爱情片。
看完正言厉色,让她不要乱学,什么混酒吧、私奔、违抗父母之命的情节统统批判一遍,最后再安慰她让她这一辈子就好好待在席家,有他老爷子在一天没人敢欺负她。
尤音二十岁时爷爷查出肝癌晚期,临终前放不下尤音,勒令从国外匆匆赶回来的席庭越娶了自己。
席家一家不同意,他们的儿媳应当是孟家千金。
但没人能反抗爷爷,席家能有今天全靠爷爷前半辈子的努力,席庭越也不能。
领完证是马不停蹄的婚礼,准备马虎,婚纱是去婚纱店挑的现成的,尤音腰细,婚纱尺寸不合适,但没有时间改,最后只好用几个小夹子夹起来。
来宾都是席家亲近的亲戚,不到二十桌,没有媒体没有记者,席家孙子婚礼在某个酒店宴会厅完成,现如今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席庭越已婚。
婚礼后一个星期爷爷闭眼,安详走了。
尤音站在影音室门口,忽然不想再进去。
寄人篱下,这个家唯一给过她温暖的只有爷爷。
“嫂子?”
昏暗的室内传出声音,不多时,席嘉树探出来个头,露出一口大白牙,“可以吃饭啦?”
尤音抿唇,不对,还有这个小屁孩。
“没有。”尤音进去,开了灯,在操作台随手选了部电影播放,再在他身边空位坐下,“怎么自己一个人躲在这?”
席嘉树是席庭越叔叔家的小儿子,比尤音小一岁,现在也在A大念书,不过他吊儿郎当的不是读书的料,尤音很少在学校见他。
席嘉树性格爽朗,她刚来席家时也欺负过她,用自己的玩具枪朝她打,那时候尤音不会躲,被打到眼睛,当下红肿起来。
她没哭,但席嘉树吓坏,跑去找席庭越,席庭越是这个家里的大哥哥,把席嘉树狠狠教训一顿,席嘉树从此以后不敢再使坏,反而每次见着她像做错什么坏事一样,大声说话都不敢。
尤音坐下来才看见他手里的手机还亮着游戏界面,吓唬他:“还玩游戏呢,等会你哥来看见你又得挨骂。”
“很快结束,没事,我都躲到这我哥找不来的。”席嘉树几个手指头灵活操作,不耽误说话,“嫂子你怎么也来了,我爸妈到了没?”
“还没有。”
“哦哦,那还要一会吃饭。”席嘉树顺口吐槽:“我就想不明白我大伯生日非得叫上姓孟的,都不知道是为庆祝生日还是庆祝她回国了,嫂子你说是吧。”
“不清楚。”尤音答得漫不经心,大屏幕放的电影还在放片头,法国电影《情人》,尤音陪爷爷看过,但那时候她还太小,听不懂外文,看一半看睡着,然后在自己卧室床上醒来。
后来闲得无聊时再看,竟看哭,演员细腻的情感演绎,将一段讳莫如深的感情描述透彻。
也才发现,大概爷爷早知道她会睡着才允许她跟着一起,不然后面的画面哪是一个十来岁孩子能看的。
“靠!行不行这队友!”
尤音被陡然升高的音量吓一跳,席嘉树赶紧道歉:“哎呀忘了忘了,嫂子你别吓着。”
尤音失笑:“没事。”
过一会席嘉树游戏打完,突发奇想:“嫂子我教你打游戏吧,你声音好听,不用技术就能把对面干倒。”
“胡说八道。”
“我说真的,不然你天天跟着我哥多无聊啊,我哥那人年纪大了,木头一样,一点不懂乐趣。”
这倒不假,席庭越这人无趣,水明漾别墅太大太空,一个人住着瘆得慌。
而且往常在家里除了画画没了别的事,不然也不会闲着去种花种草,思衬几秒,尤音接受这个建议。
席嘉树迅速给她下载游戏,下载完手把手带她过新手关。
游戏不难,尤音正学得起劲,大门忽然被打开,席嘉树扭头一看,熟练地先退出手机游戏界面,然后腆笑着一张脸:“哥。”
席庭越站在门口,背光,看不清脸上表情,语气却沉:“干嘛呢。”
席嘉树:“看电影呀,可以吃饭啦?”
“出来洗手吃饭。”
“好嘞。”
席嘉树把手机还给尤音,一蹦一跳离开。
尤音整理好裙子,关掉投影,走到门口时手被拉住,男人问:“刚刚在做什么?”
尤音心跳蓦地加快,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席庭越不喜欢席嘉树玩游戏,他觉得玩物丧志,尤音便扯谎:“看电影。”
“真的?”
“真的。”
席庭越宽大手掌完全捏住她手腕,捏得她生疼,尤音往回扯了扯他也没松开。
“不是让你去书房找我?”
在书房等了十几分钟不见人,再出来卫生间已经没人,找到后院不见,又到厨房前院找,找一轮才找着,真是不让人省心。
尤音低着头,小声控诉:“你攥疼我了!”
席庭越这才松手,动作间听到声咕哝:“我不想去书房。”随后甩开他手离开。
席庭越蹙眉,一时又觉得新鲜。
这是有脾气了?
......
吃饭人多,主角不是尤音,没什么人关注她,也没人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她乐得清闲,专心吃饭。
白天在学校干了一天活,中午又吃得少,可把她饿坏。
旁边席嘉树更是,狼吞虎咽,生怕谁抢了他饭一样,尤音好心靠近他提醒:“你吃慢点,等会你哥说你。”
席嘉树一个咯噔,放慢动作,回应:“嫂子我们是统一战线联盟,你放心,以后打游戏我一定偷偷带你!”
“行,先谢谢了啊。”
“嘿嘿,不客气!”
果不其然,席庭越瞪了席嘉树一眼,席嘉树瞬间噤言,闷头吃饭。
尤音偷偷笑,这一顿饭吃得好像也不是那么艰难了。
吃饱容易犯困,一上车尤音就闭上双眼,回到家时快睡着,朦胧间听到有人叫她,但眼皮子睁不开,只应了声。
过不知多久,身子一下腾空,尤音惊醒,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鼻息间全是席庭越身上的味道。
他好像抽过烟,清冷的檀香味里夹杂点尼古丁气味,不知该如何形容,但有点蛊惑人心,让她忘了反抗,一直被抱上楼,放上床。
尤音醒了,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黑眸深沉:“去洗澡?”
“嗯......”
洗完出来,男人已经靠在床头,应当是在隔壁洗过,发梢濡湿,手边拿着她平时看的漫画书,一页一页翻过。
床头柜上放着两枚方形塑料袋,在暖黄的光线下意味明显。
尤音觉得口渴,想先下楼,腿开迈一步,身后响起声音:“去哪?”
“......喝水。”
“这里有。”
尤音再回头时他手上已经端了杯水,尤音只好挪动脚步过去,没话找话:“什么时候准备的。”
席庭越没答,递过来水。
尤音接过,抿了两口。
他说:“多喝点。”
“喝不下了。”
“那等会喝。”席庭越拍拍床垫,语气比平时更温柔:“上来。”
尤音不敢不从,放好杯子,爬上床。
夏初,温姨换了清凉舒适的蚕丝被,轻软蓬松,尤音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闭上双眼,做好准备。
他却不着急,慢条斯理问:“今天不开心了?”
又是这句,他怎么老是喜欢问自己开不开心,开不开心又怎么样,改变不了过去也改变不了未来,她的开心从来不重要。
尤音声音闷在被子里,“没有。”
席庭越放好漫画书,冷静说:“心蕊脾气冲,我代她向你道歉,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必在意她的话和想法。”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跟我讲,我们减少回去的频率。”
尤音不敢接话。
这不是回不回去的问题,也不是少回去就能解决的事情。
是她在席家没有依靠,她的丈夫先是席家的儿子,席家的哥哥,甚至先是孟亭晚的竹马,才是她的丈夫。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没站在她的角度是帮她说话,他的默许说明一切。
尤音想起过去两年,捏紧被子,心情低落到极点,睫毛轻阖。
男人靠过来,不由分地握住她肩膀,拂落丝绸肩带,缓慢从耳后亲到双唇,再往下。
尤音被迫后仰,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弯成优美弧度,精致得一掐即碎。
席庭越在这种事上总是照顾她感受的,温柔地伺候,耐心地动作。
但尤音知道他目的性极强,尽情的前戏是为了获得最佳体验。
在她没忍住低吟出声时覆身,按她腰的手劲同时加重。
从这以后所有温柔被撕碎,强势凶悍侵占所有。
这才是他本性,那个人人惧怕的席氏总裁,凛若冰霜无情无欲,行事独断专行,雪山顶峰只他一个,尤音连站山脚的资格都没有。
他今天太凶,尤音一缩,席庭越闷哼了声,缓了缓,俯下身,声线低哑:“今天问你要微信的男同学叫什么名字?”
尤音脑子迷糊,转了好几圈才想起这个问题的答案,红唇轻启:“......徐游。”
“喜欢他?”
“......不喜欢。”
靡靡卧室内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轻笑,随着女人的呜咽碎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