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不乐的舒颜扭脸不肯接话,只因那情形太憋屈,她懒得复述。
若是自个儿伤的,她不至于这般藏掖着,猜测她可能是受了委屈,福康安又?向流月打探,流月可不敢逆主子之意,也想说出来让三爷为夫人报仇,便乖乖的道?出实情。
待听罢来龙去脉,福康安已是火冒三丈怒拍案,“我福康安的女人岂容她们欺凌?这个宝芝当真是目中无人,仗着她阿玛的军功就嚣张跋扈,还?没飞上枝头呢!真当自个儿是凤凰!”
恨声道?罢,他又?坐于她身畔拍着她的肩膀温言安抚道?:“怪我不好,没能守在你身边,倒教旁人钻了空子,趁机欺负你,不过我不会让你白白受罪,定会为你报仇,让她们付出代价!”
“你要作甚?”虽恨她们仗势欺人,但舒颜也不希望福康安为她而?与旁人起争执,宁愿选择忍气吞声,“终究是我违背了规矩,你还?是不要去找人麻烦,咱们又?不占理。”
理论?他才不屑与宝芝那样的蠢女人说话,“我一个大男人,自不会去找女人吵架,有失我的身份,你且放心,我自有法子?对付她,定教她懊悔不已!”
他想对付一个人,一般不会与之正面起冲突,都是在背地里动手脚,管教她难以察觉,即使察觉也找不出证据来。
却不知他所说的法子?究竟是什么,舒颜也懒得多问,只因这会子?她仍未解气,总觉得自己无颜再待在避暑山庄,想必这事儿已传开,出门定会被人笑话,委屈的舒颜哽咽道:
“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儿。”
心知她受了屈辱很难受,可眼看佳节将至,她贸然离开于理不合,福康安好生劝道?:“好歹等明日皇上的万寿节过后再走,你是我福康安的夫人,没人敢笑话你,明日会有惊喜,你且等着。”
即使有他安慰,舒颜仍觉不痛快,吸了吸鼻子?嘤声道?:“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笑我的。”
“人心咱是管不着的,能教他们憋着不说也是能耐。”眼瞧着她红了眼眶,委屈的像个孩子?,福康安心生怜惜,轻柔的将她搂在怀中,好生哄劝着,“相信我,我何时骗过你?”
骗的次数可多了,“说好了只抱着不乱动的时候就经常骗人。”
说正事儿呢!突然提起帐间蜜语,福康安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觉这是事实,无法反驳,哑然失笑,“夫人言之有理,为夫知错,但不想改。”
玩笑了几?句,总算止住了她要回去的念头,即便她再想离开,也晓得万寿节将至,她贸然离去定会引人猜疑,于福康安不利,最终还?是选择为他而?妥协,继续留下。
舒颜的事他一向放在心上,当晚就去找皇上,彼时皇上才用罢御膳,敬事房来人请他翻牌子?,乾隆尚未决定,便听宫人来报,说是福康安求见?。
摆了摆手,乾隆示意敬事房的人退下,稍后再说。
福康安一到场,乾隆就命人摆上棋盘,要跟他下一局。与帝王下棋最是考验人,既不能赢,又?不能输得太刻意,好在他已经下过多次,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总能令乾隆赢得开怀,再顺道儿给他讲讲棋局之道?,而?后扯到朝政大局。
听皇上扯罢这些,他才顺口问了句,“上回皇上赏奴才的那瓶活血化瘀的药膏很好用,可惜奴才忘了放在何处,不知那是哪位太医所制,奴才想找他再寻一瓶。”
“是李太医吧!”乾隆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他更在意的是侄儿要这药膏作甚,“怎的?你又?受了伤?”
“没有,”福康安顺水推舟道?:“其实是舒颜她受了伤,奴才这才想给她寻药来着。”
闻言,乾隆竟是想歪了,“你这孩子,就不能悠着点儿?新婚夫妻,也不至于将人弄伤吧?”
干咳一声,福康安笑笑澄清道?:“奴才冤枉,可不是奴才伤了她,而?是她犯了宫规被人惩戒,这才受伤。”
“哦?”品了口茶,乾隆颇觉诧异,“犯了什么宫规,被何人惩戒?”
“前日里太后赏了她一双串了绣碧玺珠子的鞋,她很喜欢,直接穿了,宝芝瞧见说她不是诰命夫人,没资格佩戴碧玺,定要她将鞋子?脱掉走回去,这才伤了脚。”道?罢福康安又?故意自责,
“也怪奴才大意,忘了提醒她,不能佩戴碧玺,这才害她招致祸端,实属奴才失误。”
乾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过,听罢侄儿的陈述登时觉得这个宝芝小题大做,
“就这么点儿小事,提点一句也就罢了!至于让人光脚走路?她算什么东西!连朕的侄媳也敢惩罚!”
福康安所料不差,皇上果然生气了,猛地将茶盏搁置一旁,扶着膝盖闷声道?:“原本朕还?打算将她许给永璧的次子,但看她如此嚣张,没个分寸,怎配做我爱新觉罗氏的媳妇?这桩姻亲不联也罢!”
那宝芝没能嫁给福康安,一直心中有憾,听闻皇上打算将她许给和?亲王的次子,想着自个儿能够嫁入王府,心中也是欢喜的,这才与敏颐郡主走得近,她还以为这婚事十拿九稳,何曾想到这大好的姻缘竟生生的被自个儿断送了!
回头福康安把这事儿说给舒颜听时,舒颜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啊!皇上真的这么说?女人家的争端你怎么能跟皇上提?就不怕皇上不高兴?”
“只要拿捏住分寸二字,什么话都说得。”
这一点舒颜不得不服,瑶林总能将浑话说得顺其自然,可想而知,在朝堂上也能滴水不漏,用自己的方法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到某个点上,成功的让皇上厌恶宝芝。
虽说报了仇,可舒颜又?在琢磨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当,毕竟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我们这样毁人姻缘会不会不太好?宝芝若然晓得我抢了她的心上人,又?毁了她另一桩姻缘,那不得恨死我?”
他可从来不觉得被她瞧上是荣光,“我跟她不熟,她看中的只是我的家世,才不是我这个人。若非她欺压于你,我也不至于在皇上面前提及,凡事有果必有因,这是她的报应,你无需自责,再说我也只是道出事实,如何决断还是皇上的事,与咱们无尤。”
被他这么一哄,她的愧疚感渐渐消失,感觉好像真的不是自己的错,反正她从未主动招惹过宝芝,反倒是她几?次三番的来害人,得此报应也是她咎由自取!
如此想着,舒颜这脚虽痛,心里总算好受许多,没那么憋屈。
八月十三,是乾隆的万寿节,文?武百官以及满蒙贵族皆来到避暑山庄给乾隆贺寿,目睹这寿宴盛况,舒颜惊叹连连,暗叹怎一个奢华了得!
随后颂颖又?约着她一道?赏月过中秋,舒颜很想陪她玩儿,也就没再提回家一事,又?在此多待了两日。
前几?日福康安说要给她惊喜,舒颜也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哄人而已,今儿个去参加中秋节的盛宴,宴上按规矩要吟诗作赋咏佳节,前三名可得皇上所赏的金月饼一块。
福康安作诗也还?可以,即便不似某些文?臣那般精妙,不过这金月饼怎么都少不了他的份儿,乾隆不仅赏他金饼,还?特地提到他的夫人,当众封舒颜为二品诰命夫人。
诰命夫人一般是由翰林院撰拟,再经内阁大学士奏定之后任命,如今日这般,皇上亲自特封的实属少数,也算是给足了福康安颜面。
宴席中的宝芝见?状,难免心生嫉妒,小脸儿憋得涨红,恨恨的瞪着斜对面的舒颜。而?舒颜好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也抬眸望向她这边,两厢对望之际,舒颜微颔首,算是致意,云淡风轻的模样更令宝芝火大!
她总觉得此事没那么巧合,定是舒颜又?跟福康安哭诉,福康安才特地为她求了这封赏吧!
福康安对她也太好了些,若不是舒颜搅和?,这会子?受这荣誉的便该是她了!愤然想着,她又安慰自己,不嫁福康安也没什么,反正她很快就要嫁入和亲王府,到时候便会高舒颜一等,无需羡慕。
此时的她尚不知乾隆已然改变主意,还?在美滋滋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周围的人都开始恭贺舒颜,宝芝也是个有骨气的,才不去凑这个热闹,舒颜并不晓得这些复杂的规矩,还?以为诰命夫人都是这么封赏的,也就没懂这荣光所在。
但她很清楚这一切都归功于瑶林,若不是他提及,皇上哪会记得她是谁。
当晚宫宴结束之后,回去的路上,月色铺了一地,柔柔的洒在福康安身上,饮了些小酒的他并未醉,但步伐有些轻飘,顺道儿牵住她的手,两人就这般并肩往回走。
“既封诰命,往后你便可随意佩戴碧玺,再无人敢说你什么。”
他还?在兀自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舒颜正凝着他的侧颜,清辉下他的眸子闪着奕奕光芒,飞扬的眉眼自信且张扬,他总是这般,默默的为她摆平一切,为她铺好前路,让她走得更顺畅。
自成亲以来,这个男人总会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的认知,对她好到无可挑剔,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太过平凡,配不上这么好的他。
每当她自卑之际,他总会温言安慰,“能让我福康安心动,便是你最大的本事!”
直至腰间一紧,她那飘飞的思绪才被拉回,抬眸便见?他已倾身凑近,夜色中的双瞳莹亮惑人,正一眨不眨的打量着她,唇边那惯有的一抹笑意让她生出不祥的预感,下一瞬,果听他道?:
“感动了?我一向觉得空口道谢没诚意,今儿个也不想要亲吻,我想要点儿特殊的。”
就在她努力思索特殊的指的是什么时,他已附耳低声提醒,“以前都没尝试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