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连番追问,恒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瞅着他?面露难色,柳大夫已然猜出结果不会如他?之意,期许了几个月的?心顿沉湖底,“皇上包庇和亲王是不是?那是他的?侄子,他?又怎么舍得?降罪?”
这大约是天意吧?对此恒瑞也?深感无奈,“查证的?结果如您所盼,您的夫人的?确是枉死,原本皇上打算严加处置,可和亲王忽然病倒,大夫去诊治过后才知他得?了不治之症,已然时日无多,皇上心生?怜悯,也?就不打算再作处罚。”
“说病就病,哪有这么巧的事?”柳大夫不信和亲王会突然得重病,总觉着他?是在耍花招,一再请求恒瑞带他去亲自查验。
恒瑞颇觉为难,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同为爱新觉罗家族的后人,他?怎可公然与和亲王叫板?“带你去王府?这……和亲王应该不会同意相见。”
灵机一动的柳文元提议道:“我爹是大夫啊!可以跟和亲王说我爹不计前嫌,愿意帮他诊断,他?若真有不治之症,应该也十分渴望保命,会同意看诊,若然不许,铁定有蹊跷。”
难得儿子出了个好主意,柳大夫点头附和道:“只要让我去把脉便知真假!若然真是行将就木之人,那我也?不再追究便是。”
怕就怕和亲王是在蒙人,是以柳大夫铁了心要去一探究竟。
心知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恒瑞也?就勉为其难带他?去试试,果如柳文元所料,和亲王真的?是走投无路,毕竟太医对他?这肺痨都没法子,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民间神医,希望他?能摒弃恩怨,替他诊治。
把脉之后,柳大夫方知他是真的?得?了肺痨。心情颇为复杂,本是想为夫人报仇,让他得?到惩治,未料此人得?了这种绝症,难以久活。
和亲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可有医治之法,柳大夫神色稍顿,终是摇了摇头。
才燃起的希望瞬间落空,和亲王眸光顿黯,无力的?回?趟于帐中,只觉人生无望!
若然其他病人这般,柳大夫必会心生?怜悯,安慰几句,可仇人如此,他?毫无怜惜之感,甚至还有一丝快慰在心底发酵!
当时柳白微也?跟去了,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问了句,“爹您不是研制出治疗肺痨的药吗?即便无法根除,也?能缓解他的?病痛,多活一两年不成?问题,为何……”
晓得?女儿要说什么,柳大夫冷然打断,黑着脸反问,“为何要让他多活?但凡当年他对你娘有一丝仁慈之心,今日我拼尽全力也?会去救他?,但是他没有!那么如今的?下场便是他的?报应!老天也看不下去,帮我收他呢!哼!皇亲贵族又如何?即便他?身份再贵重,也?依旧难逃生?老病死!”
在柳白微的?印象中,父亲虽然性子冷淡些,心肠还是极热的,对待病人皆怀有一颗仁慈之心,今日这般咬牙切齿憎恨满怀的?情状着实出乎她的意料,看来他对和亲王真的?恨到了极致,才会忘了自己身为大夫的?职责。细想想也是,再怎么医者仁心,也?终归会有七情六欲,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大公无私,救治自己的?仇人呢?
思及此,她对父亲的?做法也?就坦然接受了。
不管结果如何,此事终归告一段落,恒瑞他?们也帮了不少忙,柳大夫心中还是感激的?,只是不愿与他?们周旋,便嘱咐儿子去请他?们吃顿饭,表达谢意。
这两位都是在宫中当值的,柳文元没怎么与当官的?周旋过,总怕自己会出错,便央着妹妹去找恒瑞说这事儿。
得?知他们想请福康安吃饭,恒瑞表示愿意帮忙,“不过我这位表弟可是个大忙人,不定哪日得空,这样吧!明日入宫时我问一声,确定哪日有空,再派人给你们回话。”
如此甚好,柳白微感激颔首,“有劳二爷。”
一旁的?柳文元纠正道:“称呼二爷太见外,叫大哥就成?。”说着还朝恒瑞嘿嘿一笑,“是吧恒大哥?”
柳白微哪里好意思,抿唇瞄了恒瑞一眼,目光怯怯,恒瑞笑应道:“文元说得对,咱们也?算有些交情,无需客套。”
恒瑞亲自发话,柳白微这才改了口,“多谢恒大哥再三相助,白微感激不尽。”
本是句场面话,岂料她大哥竟然接口道:“那就以身相许呗!多大点儿事儿!”
此言一出,柳白微面颊顿红,咬唇瞪他一眼,又照着他?的?背狠捶一拳,“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惨叫出声的?柳文元指着妹妹对恒瑞道:“算了大哥,我不能坑你,我这妹子太凶了,谁娶谁倒霉!”
居然还敢说,柳白微顿感没脸,急红了眼,肃声警告,“你再瞎说,以后都甭指望我带你出来!”
“反正我已经识路,自个儿也能找来,恒大哥不会将我阻在门外的?吧?”
恒瑞摇头淡笑,“怎会?随时欢迎。”
看他?这态度,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玩笑而不悦,柳白微不禁在想,恒瑞到底是没把文元的?话当回?事,还是说他?并不排斥呢?
估摸着应该是前者吧?想太多只会分神?,也?得?不出个结论,柳白微勉强自己打消纷乱的?思绪,不要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回?去的路上,兄妹二人各乘一匹马,既不赶路,便慢慢前行,路旁池畔的?荷花开得?正盛,粉色荷瓣娇美动人,一瞧见这荷花,思绪又飘回?至往昔,那日她正在赏荷花,才被那些小混混给围住,恰在此时,恒瑞路过,仗义相助。
原以为将他?母亲的病看好之后,两人便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孰料竟会生?出后来的这些事端,一再与他联络,导致她那颗本已平静的?心又开始暗暗浮动,这种感觉很不妙,她一壁惶恐,又一壁渴望着与他相见,真怕自个儿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啊!
偏这大哥还作死的瞎说话,害得她窘迫得想撞墙,一再提醒他?,切不可在恒瑞面前胡言乱语。
“现下他?不在,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呗?是不是喜欢他?”
迟疑片刻,柳白微才黯然开口,“他?是满洲贵族之后,我却是汉家平民女子,门不当户不对的,何谈感情?往后莫再说这种话,省得?教人笑话咱们不知斤两。”
“那些个话本子里不是经常有穷秀才和闺阁千金,或是大将军与农家女的?传奇故事嘛!感情这种事向来不遵循常理,一旦心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说起这个,柳白微不觉苦笑,“你也?说了,前提是得心动,可你看恒瑞像是会对我心动的样子吗?”
默默回?想了一番,柳文元觉着应该是有的?,“若不是对你有感情,为何一再帮咱们?”
她倒是希望恒瑞是因为她再一再伸出援手,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并不是这样,只因恒瑞的?目光甚少落在她面上,即便偶尔迎上视线,也?坦荡无波,察觉不出任何情愫,是以她很清楚,
“因为道义,因为我曾把药膏偷出来给他?,他?觉得?有愧才会帮咱们。”
说起那药膏,她隐约觉得?,恒瑞对那位面上有伤的姑娘应该是很在意的,否则又怎会撒谎求药?只是那姑娘明明是福康安在意之人,他?们兄弟若是喜欢同一人,那岂不是会反目成仇?但他?们的关系似乎还很要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柳白微猜不出来,也?认为自己没资格多管。
只深叹一声,回?望着身后的荷花,怅然若失。不是她的?风景,又何必让她路过?过后念念不忘,却无回?响,实乃折磨!
柳白微不知道的?是,恒瑞的?确喜欢过舒颜,但如今也?是真正的放下了。不见时不会再去念想,再见时也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关于柳家人的好意,恒瑞也?如实转达给福康安,福康安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以啊!后日便得?空,不过酒楼的菜品咱们都尝过,没什么新鲜感,不如去她家,尝尝家常小菜如何?”
却不知柳大夫是否同意他们道家中做客,恒瑞还得?先问清楚再定地点。
当然福康安也?只是提议,柳大夫若真不情愿,他?也?不会强求。
柳白微听闻福康安的?建议时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她做的?一手?好菜,正好可以露两手?,让恒瑞也?尝尝她的手?艺,柳大夫起先不大同意,他?不喜家中人多,这才想让他?们去酒楼,然而女儿却劝他?说在家中做菜更节省,
“爹您想啊!那两位可都是达官贵人,请他们去酒楼必不能小气,否则人家会嫌弃的?,女儿听闻那大酒楼中随便一顿宴席就得?上百两银子呢!还不如在家做,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女儿都能拿来下锅,保管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他们吃着新鲜,咱们作为东家也有面子不是?”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顾念那一百两银子,柳大夫也就同意女儿在家做菜招待客人。
难得不是公务应酬,福康安便打算带着舒颜一道前往,免得?她在府中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