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最后一次见赵姑娘时,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达海也不清楚,但?以他的机灵劲儿,可以明显感觉到主子最近不怎么高兴。
按理来说,他晓得赵姑娘住在何处,以他的身份,想见她易如反掌,即便不想过去,差人送些礼带些话也算人之常情,然而已过去了四五日,主子仍旧没什么?表示,这就不太正常了!
难不成两人生了什么?矛盾?否则主子不该这么?冷淡啊!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达海状似无意的随口念叨着,“好似一月之期已到,也不晓得赵姑娘是否记得换药膏,可别耽误了伤势啊!”
猛然听到她的名字,福康安那原本紧皱的眉峰倒是逐渐舒展,他自个儿一直赌气不愿提,听旁人提起才发觉自己还是很乐意说起与她有关之事,但?又不愿表现出明显的关心,淡淡应声,
“纵使她记不住,丫鬟也会提醒她,应该无碍。”
挑起话头后,达海又道:“算来爷您好久没去看?望赵姑娘,明个儿没什么?应酬,不如您去瞧瞧她?姑娘家难免矜持些,必然不好意思来找您,还是您主动些为好。”
觑他一眼,福康安坐直了身子,讥诮一笑,“有长进啊!居然开始安排爷的行程了?”
嘿嘿讪笑着,达海赶忙低头澄清,顺便表忠心,“奴才不敢干预主子的事儿,只是想尽心尽力为主子分忧而已。”
明知他是好意,但?福康安仍觉心事被戳穿很?没面子,颇为不悦地傲然扬首轻哼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忧愁?爷很自在的好吧!不过就是个女人,见?与不见?并不重要,小爷我怎么可能沉迷女色,为女人发愁?”
他家少爷一向?自傲,不过在赵姑娘面前倒是没摆过什么?谱儿,今日又端起架子来,达海越发肯定两人定是闹了矛盾,这都准备成亲了,还闹什么?呀?如他这般没媳妇儿的人,若有媳妇儿做梦都得笑醒,怎的主子有了未婚之妻还跟人闹别扭,不知珍惜是会后悔的!
当?然也只是腹诽,他可不敢明着说出来,否则主子要赏的怕不只是栗子了!心知少爷这种脾气只能顺毛捋,于是达海换了种法?子,故作?哀叹,
“您又不肯告诉赵姑娘真相,她到现在都不知晓您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且她面上的伤痕还没彻底恢复呢!您就这般不理人,也不晓得她会作?何感情,估摸着以为您嫌弃她容貌有损呢!”
被误解的福康安愤然拍桌,委屈抱怨,“我若嫌弃她,何至于费尽周折帮她找药,还时常带着各种新鲜玩意儿去看?望她?是鸟不好逗,还是酒不好喝?我非得瞎折腾自己?”
这算是间接承认他在乎赵姑娘了吧?闻听此言,达海欣慰点头,趁热打铁再劝道:
“奴才时常跟着少爷,当?然最是明白您的心意,但?感情之事本就复杂,往往都是当局者迷,且姑娘家心细,大都容易胡思乱想,说得一清二楚她们都有可能误解,若然再有误会不澄清,那她们岂不是更会暗自伤怀?少爷实不该高估赵姑娘的领悟力。”
不是他不愿主动,只是舒颜的话太伤人,扎了他的心,生生止住了他的步伐,“她都说了我不是她的心上人,我还去作甚?讨人嫌?”
达海不觉纳罕,主子一向?聪颖,怎的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赵姑娘这明摆着的口是心非玩笑话,您怎能当真?在您没明确表白的情况下,人姑娘家怎么可能先行坦白心声?”
仔细一寻思,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被达海这么?一怂恿啊!福康安那强装冷硬的心肠又开?始动摇,究竟该不该主动去见?她,这是个问题。
未免又碰一鼻子灰,他终是决定不亲自过去,先派达海带些礼过去,探一探她的态度再想应对之策。
自从前些日子黯然离开?云泉居之后,舒颜还以为她与瑶林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不曾想他还会派人来送礼,只是这礼和达海的话再一次戳伤她的心,
“赵姑娘婚期将至,我家主子特派奴才过来送上厚礼,聊表心意。”
福康安本想表达歉意,送礼讨好,然而舒颜却认为他这是恭贺她大婚之喜,也就是说,他认为她嫁给福康安是天作?之合,私心里一点儿都不介意。
思及此,舒颜那颗才平静不久的心又微微发酸,蔓延至整个心房,涩得她一阵抽痛,紧抿樱唇,默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问出心中疑惑,
“你老实跟我说,瑶林是不是福康安的朋友?是他跟福康安告密,说我在云泉居,让我姨母去找我的对不对?”
原本那日她就想问来着,未等她提及,瑶林突然变脸,走得干脆,她也就没了机会,失望的她已然决定放弃,今日这一出再次揭开她的伤疤,忍无可忍的舒颜才想问个清楚。
然而达海却觉得赵姑娘这问题问得略傻气了些,但?他也明白是少爷隐瞒在先,她会误解也正常,奈何主子没澄清,他这个做奴才的哪敢乱说话,若然坏了主子的好事,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顾忌后果,达海没敢说实话,挠了挠头,模棱两可的回了句,
“算……算是吧!”
心之所想被验证,舒颜那深藏心底的怨忿更甚,红着眼咬牙恨道:“他就那么希望我嫁给旁人?嫌我碍事大可明说,我走便是,何必将我往火坑里推?简直过分!”
越想越恼火,舒颜毫不客气的指着那些贺礼,让他带回去,“我不稀罕他的贺礼,你拿回去,跟他说我恨透了他,往后都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往来!”
这话说得略狠啊!着实难住了达海,委屈巴巴的卖起了惨,“赵姑娘,这不大好吧?奴才奉命来送礼,您若不收,少爷定会嗤我办事不利,您就可怜可怜奴才,收下了吧!奴才也好交差不是?”
收下只会令她更膈应,一看?到这些东西就想到那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心里堵得难受,她才不要他的贺礼,坚持要求达海带走,达海是两厢不敢得罪,最后只得遵从她的意思,将贺礼原数带回。
虽说未能完成主子的嘱托,但?好歹达海还是察觉出了一些小细节,回府后未等主子训他便屁颠屁颠儿的道出自己的猜测,
“赵姑娘为何不肯收礼,这个中因由,少爷您可清楚?”
“还不是生我的气,气我上回不告而别。”福康安心道这都几日了,她居然还在记仇,也不想想他有多委屈。
摇了摇头,达海故作?深沉的摸着下巴分析道:“依奴才愚见?,赵姑娘这是将瑶林和福康安当?成了两个人,您送她贺礼,她便以为您这是提前祝她大婚之喜呢!可她心里钟意之人是您啊!您居然祝福她与旁人,那她当?然会生气,还让奴才带话说她恨透了您,再也不与您来往!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她忘恩负义!”
“……”敢情他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啊!达海不禁扶额,我的三爷啊!您可长点儿心吧!“咳咳,奴才私以为,这代表赵姑娘她在乎您啊!她的心上人明明是您,可您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要嫁给旁人,不仅没有任何难过,还赠她贺礼,那她当?然会伤心啊!
若然她对您没感情,您是她的救命恩人,怎么说也该感激您的,正是因为有情意,可您的态度令她太失望,她才会这般难过,赌气说出这样的话。”
仔细琢磨着达海的话,福康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为何那日他说她应该嫁人时,她的神色会突变,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吗?
如此说来,舒颜还真可能对他有意?那她对恒瑞究竟是何态度?都怪他当?时只顾生气,没来得及细细追问便赌气离开,现下只能一个人苦思冥想,不断的猜测她的心思,不过达海这番话倒是令他好受许多,被他这么?一点拨,福康安豁然开朗,望向?他的目光颇为赞许,
“行啊你小子,分析得头头是道,该怎么赏你呢?”
达海嘿嘿一笑,卖起了乖,“奴才不求打赏,只希望您和赵姑娘解开误会,和和美美便可。”
机灵还嘴巧,福康安想不宠他都难,“那行吧!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儿上就不赏了!”
笑意顿僵,达海心道不是吧少爷,我也就是象征性的推辞一下,你好歹再意思一下啊!
看?他那脸顿时垮了下来,福康安摇头笑嗤,“客套的孩子没奶吃。”随即将腰间的香囊解下撂给他,这香囊倒不值几个钱,但?那下方坠着的流苏上串着的几颗砗磲却是颇为贵重。
欢喜的达海立马接住,雀跃道谢,又问主子有何打算,是否要去见一见?赵姑娘,说个明白。
踱步来到窗边,逗着笼中的画眉,福康安微勾唇角,并未细说,模棱两可的道了句,
“爷自有打算,这事儿你无需再管。”
得嘞!少爷不让管,那他可就不管了,料想少爷自有法?子,他这个做奴才的也不好干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