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他只是逗她一逗,想看看她心虚的模样,并不会真的占她便宜,然而这马车晃得猝不及防,他尚未来得及坐好,就被两瓣柔软骤然贴覆,相触的瞬间,一丝苏痒自心底轰然而炸,周遭似是寂静无声,又?似有什么在悄然盛放……
而舒颜更是无措,只因这一吻看起来像是她在主动,睁眼就见他的眸子近在眼前,清亮墨瞳就这般与她对视着,似还噙着一丝笑意,一向大大咧咧的她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也窘迫得想撞墙!
受到惊吓的她赶紧从他怀中挣扎起身,迅速往后挒了挒,与他保持距离的同时,眼睛还不自觉的往下瞄。
福康安见状还以为她丢了东西,便问她在找什么,舒颜头也不抬的闷声道:“找地缝。”她想钻进去啊!
恍然一笑,福康安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这个报恩的方式不错,我好像救过你三回,也就是说你还欠两次吻。”
不说还好,一说她更窘,面颊烫似火烧,赶紧拿手来冰,指节的凉意霎时传来,这才令她好受一些,但羞恼的她仍不忘为自己辩解,“这是意外,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突然凑近来着。”
一番好意居然还被怨怪,福康安大呼冤枉,“只是担心你偷喝酒,对伤势不利而已。”说起这个他才想起来,“哎呀!方才突然被亲,我居然忘了闻闻是否有酒气。”
羞赧捂脸,舒颜不许他再提这事儿,“再提我就不理你了!”
“不理便不理,你以为我多稀罕。”
本是逞强的一句话,孰料她还真就不再理他,扭过脸气鼓鼓的坐在马车一角,密长的睫毛掩下幽怨,嘟起的小红唇尽显不满,
瞧着她这幅赌气的小模样,傲娇中又透着几分可爱,看得他心念微动,舌尖滑过微抿的唇,也不知是残留的酒香,还是她贴吻时留下的女儿香,再细品时竟还有?一丝甜美,
望向车窗外时,福康安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笑意,感觉和她在一起的时刻趣味又美好,即便此刻两人都不说话,可这气氛也微妙得让人十分享受,是以他打?心底渴望这路途再久长一些,不要?那么快停下。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被吻的那个,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最难堪的还是舒颜,居然是她先贴上去的,以后哪还有?脸见他啊!
越想越窘迫,她总感觉身畔的他似在笑吟吟的看她笑话,可又不敢抬眸,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企图看向旁处,用余光来感应他的视线,看他似乎正看向左边,她才大着胆子瞄了他一眼,然而他似是有感应一般,居然回首望向她。
心慌了一瞬,舒颜强自镇定,假装极其自然的将视线自他面上转移至坐榻中间的小桌上,自碟中拈了一块儿蝴蝶卷子送入口中。
明摆着装腔作势,福康安忍不住揶揄,“才刚的肉串还没吃饱?”
偏她记仇,任他再怎么询问也不答话,装聋作哑,明明已有?饱腹感,为掩饰自己偷看,还是勉强将糕点给咽了下去,食用得太过着急,以致于她感觉噎得慌,正想找茶喝,旁边已有?茶盏递上前来,担心自己打?嗝丢人,她也顾不得计较,接过茶盏猛饮几口,这才勉强顺了气儿。
却不知为何,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好笑,就这般一直盯着她看,直至马车停下。
如坐针毡的舒颜哪里还顾及什么礼节,车才停便抢先起身逃也似的下了马车,疾步回往云泉居内。
福康安也跟了进去,本想讨杯茶喝,然而跑在前头的她一进门竟将房门给拴上,不许他进,隔着门扬声道:
“我有?些头晕要?就寝,不方便不招待你,你赶紧回去吧!”
“谁让你偷喝来着?一口就醉,你也是能耐。”心知女儿家脸皮儿薄,定然还在为方才之事懊恼,才不肯再见他,他也就没再打?扰,临走前不忘嘱咐,
“既然偷喝了酒,今晚莫再喝药,以免影响药效,多喝些茶,记得擦药膏……”
几乎回回见面都会重复,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舒颜不耐应承,“知道了,你怎的比雪阳还啰嗦。”
“你以为我愿意啰嗦,还不是怕你偷懒不肯涂药,万一好不了赖上我,我岂不是没得推诿。”
舒颜恨声反嗤,“真以为自个儿是香饽饽,即便没人要?我也不会嫁给你,若然嫁了我就不姓赵!”
门外的福康安轻笑摇头,心道当然不能姓赵,可不就得改姓阿颜觉罗氏嘛!
未免再说下去真会惹恼她,他没再耍贫嘴,识趣离开。
看着主子一路上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模样,达海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爷您为何不将自己的身份告知赵姑娘,一旦她晓得你们有婚约,也就不会再将您拒之门外。”
这话他就不爱听了,“那是拒之门外?那是她羞涩,不好意思面对我才会这般,此乃情?,趣也!跟你说你也不懂。”
“奴才懂啊!”达海一脸好奇的继续追问,“您再多讲点儿呗!赵姑娘为何突然害羞?才刚在马车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当然不能讲,推说是秘密,“少打?听这些,整日的就知道听闲话。”
“奴才若是不听闲话,怎能助您攻破柳大夫的防备,使他改变主意?”
虽然很有?道理,但他的话不容反驳,福康安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威严被人挑衅,不悦眯眼瞪向他,“嘿!你小子还学会还嘴了是吧?想吃栗子就直说。”
眼看主子反手准备赏栗子,达海立马抬手去挡,谄笑求饶,“奴才知错,再不多嘴抖机灵,爷您手下留情?啊!”
赶巧他今日心情?颇佳,也就没与之计较,还与他多说了几句,“现在不说,是想等着成亲的时候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掀开红盖头时她那难以置信的模样,他便觉十分有?趣,是以才迟迟没报真实身份,也想用瑶林的身份与她自在相处,免得她晓得他就是福康安之后,心理会有?压力,甚至会排斥。
今晚的他算是占尽了便宜,一亲佳人芳泽,可苦了舒颜,人已离开,她仍觉得浑身发烫,燥热难当,一想到那会儿的场景便羞得无地自容,原本他也偶尔会说几句浑话,但她从来不会害羞,甚至还敢回几句嘴,愣是把他给唬住了,可今夜她居然冷不防的亲到他的唇,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太奇怪,以致于她至今反应不过来,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唯有逃避。
后来的几日,福康安也会过来看望她,但明显感觉到她不似以往那么爱说话,再面对他时也没什么笑脸,似乎心事重重,自顾自的剥着松子。
垂眸打量着她那灵巧的双手,福康安好意提醒,“想吃让下人帮你剥即可,细长的指甲若是弄断了多可惜。”
她却不以为意,“剥的过程也是种享受,自己剥的吃着更香。”闷闷道着,她并未抬眸瞧他,这幅情?状总让他感觉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讲不出来,便试探着问了句,
“该不会还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吧?我又?不讹你,没让你负责,你怕甚?”
此言一出,她那剥松子的手微顿,红霞几乎是在一瞬间飞至双颊,将娇羞的女儿态渲染得淋漓尽致,无颜面对惟余嗤,
“都说揭过去了,不许再提,怎的你还问?”
合上折扇的福康安无奈摊手,“我也不想旧事重提,可你最近一直冷脸以待,我实在想不通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其实她很清楚,他没有得罪她,只是她自个儿的心态有?所?改变,变得很奇怪,也不知怎的,再见他时始终无法像之前那么坦然,总感觉哪里别扭又说不清道不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她自己的问题,与他无尤。
但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便借口说是来了月事,身子不适,没心情?与他说笑。
这理由相当充分,他也就当了真,没再怀疑什么。
夜深人静之际,无所?适从的舒颜兀自琢磨着,也许是时候离开了,她与瑶林非亲非故,在此叨扰许久实属不妥,这面上的伤痕已然掉痂,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但看天意,额头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似乎没有再继续待着的理由,待他下回再来,就向他辞行吧!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故,舒颜尚未等到瑶林过来,竟在次日清晨刚出屋子准备到院中晒日头之际,猛然瞥见一道妇人的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她那位黑心姨母!
这妇人可是她的噩梦,是以舒颜一见到她就下意识转过身去想回避,可西林觉罗氏今日就是专程来找她的,看她想走,忙将人唤住,“哎---舒颜等等!”
名字都唤了出来,看来真的躲不过去,琼鼻微皱,懊恼的舒颜极不情?愿的转过身来,虽然她早已看穿这妇人的歹毒心思,但从明面儿上来说,两人尚未撕破脸,她还是得笑面以对,于是规矩的向其福身行礼。
西林觉罗氏惯会做戏,上前就握住她的手,拈着巾帕抽泣道:“我可怜的孩子,姨母可算是寻到了你的踪迹,小厮回来时跟我说你遭遇劫匪,可把我给吓坏了,一直在派人寻找,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凶多吉少,心中自责得厉害。”
得亏她今早没用朝食,否则这幅虚伪的嘴脸铁定能让她直接吐出来。强忍下心中的厌恶,舒颜不动声色的抽回被她攥着的手,干笑着敷衍,
“我福大命大,并未遭人毒手,姨母不必挂怀。”
打?量着她,西林觉罗氏一眼就瞧见她侧脸的伤痕,忙问她这是怎么了。舒颜不意与她细说后来的遭遇,便扯谎说是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不过她更好奇的是,西林觉罗氏怎会找着此地?
询问之下才知,原是福康安命她过来的。
这就更怪异,她的行踪只有瑶林知情,为何福康安也会晓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