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她,恒瑞想说的话似乎有些特殊,只因这眸光太过温柔,她不是爱自恋的人,但最起码的感知还是有的,生怕他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如坐针毡的舒颜立马起了身,
“突然想起还要帮夏桐收衣服,不能再耽搁,我先去了,多谢二爷教我,我会多加练习的。”道罢未等他应声,她已快速离开。
徒留恒瑞坐在那儿,飘飞的神思难以收回,她这反应,明显是在逃避,难不成她已猜到他想说什么?逃离是害羞,还是不愿细听?
她的心思他琢磨不透,只因这会儿头晕得厉害,扶额的恒瑞懵然失觉,大脑一片空白,自远处窗缝中偷偷观察的秋扇见状,认为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时机,立马从屋里出来,自告奋勇柔声提议,
“二爷您好像不舒坦,奴婢扶你回房歇息吧?”然而才触及他手臂,就被他挣开,声音疏离且防备,再无一丝温柔,
“不必,我自个儿能走。”
吃了闭门羹的秋扇紧攥粉拳,又羞又恼直跺脚!实不知自个儿哪里比不上舒颜,二爷竟对那小狐狸精如此温和,却对她这般冷漠,气煞人也!
溜走之后,舒颜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也许恒瑞想说的不是感情?她这般逃走在人家看来也许很可笑?真相她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目前尚未能安定,根本没工夫谈感情,二爷是个好人,她可不想瞎撩人家,毕竟下个月就要离开,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感情,往后还是该刻意回避些,省得闹出什么误会。
她是避之不及,锦湘却满怀期待,趁着没人旁敲侧击,“哎,最近我二哥有没有过来找你,教你练武?”
舒颜只当她是对练功感兴趣,也没多想,如实回道:“有啊!今儿个下午还来了呢!那会儿你正在午歇,我也就没喊你。”
果然来了!惊喜的锦湘嘿嘿坏笑,双眸放光,兴冲冲追问,“那他可有跟你说什么?”
这话似乎别有用意,尤其是她搓小手的模样,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舒颜哪敢乱说,简要带过,不敢多提,“就教我打拳呗!嘱咐我每日都得练习,不可荒废。”
笑容渐渐消失,失望的锦湘不禁有些怀疑,“就这些,没别的了?”
摇了摇头,舒颜只道没有,但一想到那会儿恒瑞说有话跟她说,而锦湘又特地来问她,她越发觉得这兄妹二人之间是不是通过气儿?又或者只是巧合?
当然她很清楚锦湘不会害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想帮她牵红线,奈何她真没这个心思,干脆装傻,同时也警告自己时刻注意,不要给人错觉。
次日恒瑞又来时,舒颜借口说自己嘴馋,上午去后厨做点心,切菜时受了伤,伤口挺深,虽然包扎过后已无大碍,但大夫交代这只手近期最好不要使力,以免出汗,影响伤口的愈合,
“看来最近不能练武了,劳烦二爷走这一遭,实在过意不去。”
“这个无妨,养伤要紧。”他当然不会介意这点小事,毕竟教武功是他自愿,并不是舒颜的要求,只是昨日他有些冲动,想与她谈心,今日她便说受伤,不再学武,究竟是巧合,还是她有心回避?
其实昨日回去后他就撑不住,睡了一觉,将近傍晚才醒,醒来回想之前的事,还在反思那会儿的眼神太直白,会否吓到她,今日过来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倘若她还如常般与他相处,那就没问题,但偏偏事与愿违,她明显在逃避,也许是察觉了什么,对他无意才会选择避嫌?
不教武功,那他便没了与她相处的正当理由,往后又该找什么借口来见她呢?要不今日就直说了吧?好歹给自己一个痛快,省得总是瞎琢磨,不得安宁。
冒出这个想法后,他没再犹豫,打算直言,又担心请她出去她不肯,便以主子的身份吩咐道:“昨日去街市上带了个小玩意儿给锦湘,方才走的急,忘了拿来,你随我过去一趟,把东西带给她。”
心生防备的舒颜不敢再与他走得太近,尽量避免单独相处,恰好看到夏桐经过,便推给了她,
“二爷见谅,我还有事要忙,不如让夏桐随您去拿东西吧!”遂将夏桐唤来,请她走一遭,好心的夏桐当然不会拒绝,待舒颜匆匆离开后,便问二爷要去拿什么,然而他只是望着舒颜的背影怅然若失,愣怔许久,才回过神来,不愿再折腾,闷叹一声,低哑中透着一丝失望,
“不必了,你去忙吧!”
夏桐是个心思剔透的丫鬟,一看到二爷这情状,便知他在想什么,也没多问,乖巧退下。
鼓起勇气忐忑而来,尚未说出口,又寂然离开,恒瑞心底那才燃起的火焰瞬时被熄灭,直觉告诉他,舒颜对他似乎无意,可他又忍不住怀揣着一丝希望,总想着也许这只是错觉,也许正如锦湘所言,舒颜只是胆怯,不敢主动接近他,才会这般回避,
人心一旦有了情念,便容易患得患失,不断的打击自己,颓然不振,再从黑暗的缝隙中眼巴巴的寻找一丝亮光来鼓舞自己,给自己打气,劝自己不该轻易放弃,这种感觉酸涩又甜蜜,
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以致于他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去与姑娘家谈心,总觉得方式不对,可又不知该如何纠正,看来还是得向锦湘去请教,毕竟她最了解姑娘家的心思,有她帮忙,他也不至于碰一鼻子灰,连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想着,他又豁然开朗,眼角尽是明媚的春景,渐亮渐暖。
既然二爷没什么事,夏桐便跟着舒颜去后园采花,两人近来相处得不错,夏桐也是个热心肠,看二爷神色黯然,便想帮他摆脱困苦,
“其实吧!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二爷对你似乎有那么点儿意思,却不知你是个什么态度。”
“我……”起先锦湘提及时,舒颜只当是玩笑话,而今连她自己都有感应,也就无可反驳,
“我没想那么多,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身份与二爷不般配,也就从未对他生出男女之情。”
不管是谦辞还是真心话,夏桐都想提点一句,“感情这种事,最忌讳的便是模棱两可,不管钟意与否,都该说个清楚,两人都明白,也就不会再生出误会,回避不是法子,只会令对方更痛苦,一直放不下,
身为姐妹,我当然尊重你的态度,但若你真对二爷无意,最好跟他把话说开,料想二爷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定会适时放手,这样对他对你都好。”
没什么经验的舒颜在旁的事上很胆大,唯独抵触感情,十分胆小,没有面对的勇气,总想着回避他便会明白,今日听夏桐这么一说,才知自个儿想岔了,不觉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不大妥当,可她这会儿又不能跑到恒瑞面前说自己不喜欢他,万一人家没那个意思,那可就糗大了!
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采罢花的两人提着篮子拿回去晒在箩筐中,等着晒干之后沐浴之时拿来泡澡。
当晚夏桐帮主子准备衣裳和首饰,舒颜一看这衣饰不似她平日的风格,色泽暗沉且庄重,便问她有什么应酬,一问才知,原是她明日要入宫一趟去见九公主,
“九公主即将出嫁,她怕成婚后没机会与我相处,便请我入宫小住两日。”
锦湘还打算带舒颜一起,好让她长长见识,殊不知舒颜早已入过宫,还惹过麻烦,她是坚决不愿再进那牢笼,摆手连连,
“宫中规矩森严,我又是个心大的,万一犯了宫规,只怕小命不保,还是乖乖待在府中等你为好。”
“那好吧!”习惯了与她相处,锦湘还真舍不得与她分开,不过九公主相邀,她也不好推辞,还是得去一趟的,但愿她归来之际,恒瑞已然与舒颜说清一切,两人心心相印,那就再好不过了!
奈何这世事总不可能如人所预料的那般顺畅,次日一大早,锦湘便动身入宫,舒颜不必相陪,又美美的睡了个回笼觉,意外的是,颂颖居然入了她的梦,梦里的她肩膀轻颤,正坐在池塘边独自垂泪,似是受了什么委屈,担忧的舒颜上前询问,她却无甚反应,仿佛听不到周遭的声响,
舒颜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尚未触及,她竟纵身一跃,往池水中跳去!吓得舒颜就此惊醒,冷汗直冒!
先行出宫的她也没有颂颖的消息,却不知她是被留在宫中还是也被皇帝赐婚给其他人,十二阿哥不可能与她成为夫妻,那么她的命运会是怎样?舒颜很想知道,却无从打探,难免焦急。
有心事的她难以静心,干脆起身更衣,此时仍未有日光映进来,推窗一看,才发现天有些阴沉,眼看就要下雨,她担心那些摆在院中的花儿受不住风雨摧残,便打算将它们都搬进来。
正在搬花之际,忽见一陌生小厮过来,递给她一张字条,好奇的她展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巳时三刻,后花园北角假山,静候卿至,恒瑞。
这……这是二爷捎的信儿,约她见面?立在原地愣了好久,舒颜总觉得不该私下会面,但二爷都已相邀,她若不去,让人干等着似乎不太好,眼看着乌云漫天,若是真的下了大雨,害得二爷一直等在那儿淋雨岂不罪过?加之她又想起夏桐的嘱咐,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好歹把话说清楚,不能吊着人家,不上不下的,忒不仗义。
想清楚之后,舒颜也就没再犹豫,搬完最后一盆花,而后回屋净了净手,也没换衣裳,直接去往后园,决定手起刀落,斩断乱麻!
尚未到得假山处,离老远就看到前方那片翠绿的竹林处立着一道挺拔身影,只是不太像恒瑞,恒瑞身形高挑清瘦,此人明显圆润一些,难不成是她的错觉?心下虽疑惑,步子还是没停下,想走近些再一探究竟,
那人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就此转身,一脸邪笑吓了她一跳!眼前人根本不是恒瑞,而是府中的那位大少爷恒宾!此人品行不端,防备的舒颜眉头顿蹙,下意识退后两步,
“怎的是你?”
此时恒宾的眼中透着光芒,似豺狼发现猎物一般闪着兴奋,“不是你约我出来的吗?小美人,没想到你瞧着冷冰冰的,其实是个闷骚啊!不过爷喜欢哈哈!”
嬉皮笑脸的模样令人生厌,舒颜冷然否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约你!”
“那你为何会来此处?”
“我……”她总不能说是看到恒瑞的字条吧?明知恒宾不靠谱,她可不能在他面前提及恒瑞,以致于她此刻百口莫辩,懊恼的沉着一张小脸,看得恒宾越发心动,一步步朝她走近,
“约都敢约,这会子又装什么难为情?”
“说了我没约你,此乃误会!”防备的舒颜一再后退,神情嫌恶的瞥他一眼,转身欲离,却被他抢先一步给拦住,举止言辞间尽是放浪之态,
“哎---来都来了,走这么急作甚?不该陪爷聊会儿吗?”
毫不客气的推开他手臂,舒颜肃声警告,“大少爷请自重,你可是有妻室之人,就不怕夫人找你麻烦?”
仅仅只是见过一面,舒颜便能瞧出大夫人不是软柿子,恒宾对她必有顾忌,这才拿她来吓唬,然而这猫儿一旦想偷腥,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皆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去占便宜,他可不认为舒颜这是讨厌他,厚着脸皮纠缠依旧,
“唔---欲拒还迎,我懂的,既然你喜欢这种调调,那爷陪你玩儿便是!”
这丫头他肖想已久,打从上回见过就念念不忘,奈何二妹护她护的紧,几乎形影不离,他私下也送过东西给她,皆被她拒收,原本是要放弃的,没曾想今日竟自己送上门儿来,得知二妹入了宫,不在府中,他更是心花怒放,
“风雨交加之际,正是缠绵悱恻好时机,这假山后方有个僻静之处,爷带你过去避避风,顺便说说知心话……”
他自以为这是情调,殊不知在舒颜听来乃是污秽之词,越发嫌恶!眼看他又来拉扯,舒颜岂会让他得逞?正好将恒瑞所教她的功夫活学活用,一拳打在恒宾身上,恒宾见状只惊不恼,眸带欣喜,
“吆!还带爪子呢!这么凶,果然是只小野猫,看爷如何驯服你!”
男人一旦生出征服欲,便会想方设法得到手,可怜她才练了几日的功夫,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钳制,双手被他反剪于身后,再也动弹不得,恼羞成怒一番痛骂,得逞的恒宾毫不在意她有多凶悍,眯着一双眼,尽是邪笑,
“你不是我的对手啊小美人,既然你这么喜欢动手,不如咱们到里边儿去练练?我来亲自教你如何对付男人,可好?”
奋力挣扎却始终挣不开他的钳制,舒颜只得拿人来威胁,“无耻之徒!快放开我,否则二姑娘不会轻饶你!”
恒宾才不怕锦湘,“到时候米已成炊,二妹又能如何?还不是乖乖的把你赐给我?”
就在两人扯拽之际,忽闻后方一声怒呵,“你们在做什么!”
是道尖细的女声,舒颜尚未反应过来,身后的恒宾登时松手,笑意顿收,略显紧张的往后退开几步,与她保持距离,朝着对面的女人讪笑道:
“慧瑶?你……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大少奶奶嘛!一见他夫人过来,舒颜总算松了口气,握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晃动着,才刚被他攥得生疼,这会子都红了呢!
她还以为自己总算得救,然而慧瑶可不认为她受了欺负,只认为她是在勾引恒宾,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便狠甩一耳光,打的不是恒宾,而是舒颜!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猝不及防的舒颜没能躲闪开来,火辣辣的痛感瞬时传来,不止面颊疼,女儿家的尊严亦被肆意践踏!
倔强抬眸,舒颜红着眼眶质问,“你凭什么打我?”
慧瑶傲然扬首,瞥向她的一双杏眸尽是愤恨,“勾引有妇之夫,活该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