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几个字,惊得她浑身一震,怎的又是他?此刻的他未着官服,眉宇间没了那股子肃严劲儿,一如山寨初见时那般清贵悠闲。惊诧起身,舒颜只觉不可思议,为避话头,讪笑着打招呼,“瑶林?你怎么会在这儿?”
但见他负手哼笑,“锦湘是我妹妹,这是我家,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不会这么巧吧?居然是他妹妹?所以这是兄妹两人都救过她?可若他跟锦湘是一家人,那她的谎言岂不是要被戳穿?刚想到这一点,就听他问,
“你不是在宫中选秀吗?怎的会来我家?”
一旁的锦湘闻言立马上前拽住她胳膊质问,“什么秀女?你不是说来京寻亲的吗?居然骗我?”
不偏不倚正好捏到她的伤患处,疼得她冷汗直冒,瞬间清醒过来!再次睁眼,舒颜心脏骤跳,紧张的巡视四周,仔细盯找,并未发现瑶林的身影,而锦湘正静静的坐在凉亭内学做珠绣,之前听她说过,是为她额娘的寿宴做贺礼。
瞧见舒颜坐起身来,她还微笑招呼着,“你醒啦?该喝药了,方才看你睡着就没喊你,让人煨在炉子上了呢!夏桐,你去端来。”
此刻的锦湘待她温善依旧,难道方才的情形只是个梦?瑶林并不在这儿,也不是她哥哥?心存疑惑的舒颜与她闲聊起她的家人,才知她的兄长都是恒字辈,那就不可能是瑶林。
确定那只是场梦,舒颜庆幸的同时又生莫名惶恐,不明白自个儿怎会突然梦到他,人皆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也没想他啊!许是因为她初来异世就被他救了两回,这才对他印象深刻吧?
如此想着,她才安心了些,没再继续纠葛,但想起梦中的场景至今后怕,真怕有朝一日让锦湘晓得她在瞒骗,不知会否原谅她。
愣怔间,夏桐已将汤药端来,纵使舒颜很排斥这味儿,但为着自个儿能快些恢复,还是勉强摒气一口气喝下,又端起清水漱了漱口,这才好受一些。
实则打伤人的恒瑞一直在惦记着此事,身为宫中侍卫,他白日里大都不得空,傍晚才得闲,回府后,原本是准备差长随那丹过去送些补品,就在那丹将礼备好之后,他又觉不妥,
“毕竟伤了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亲自过去一趟,以示诚意?”
那丹手微顿,将礼放回桌上,疑惑的看向自家主子,总觉得主子能问出这话,心里应该是想去的,但他又有些犹豫,踱着步子遥望窗外,自顾自的说道:
“可这会儿天色已晚,我过去似乎不合适。”
既然主子有那份心,那他身为下人理该为主子分忧,那丹遂提议道:
“奴才瞧咱们二姑娘那架势,似乎很重视这位舒颜姑娘,把人当朋友呢!那少爷您去关心一下也是应该,也算是给足了二姑娘面子,再说这会儿日头刚落山,天还亮堂着呢!去自家妹妹的院中,也不算失礼。”
既如此说,恒瑞也就没再犹豫,亲自过去一趟,将礼送上,顺带再表歉意。
这架势略郑重了些,正在与锦湘扯犊子的舒颜见状,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示意丫鬟将东西放下,锦湘笑道:“二哥倒是知礼,颜姐姐可愿原谅他?”
昨儿个才受创时的确生气,这会儿她到没什么感觉,心软如她,只要旁人对她释出善意,她是绝不会令人为难,随即福身相谢,
“小伤而已,如我这般身板硬朗的,休息一夜便什么大碍,劳烦二少爷记挂,都怪我穿着男装还没避讳,挨揍也是活该,您无需自责。”
硬吗?他当时只感觉到柔软,一个大男人直拍在人家姑娘胸脯上,实在失礼,也不晓得她伤得重不重,关键那地儿不可说,涉及姑娘家的颜面,他也不好开口去细问,只模棱两可的嘱咐丫鬟按时给她上药,不可大意。
为人和善的舒颜一直以笑示人,不论男女,一视同仁,但看在旁人眼中就变了意味,尤其是锦湘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秋扇,见舒颜对着二少爷莞尔一笑,便觉她是在故意勾引主子,要知道二少爷为人正经,一向不会与女子多说话,可今日他的目光竟一直停留在舒颜面上,似乎还很柔和,看得秋扇心下窝火,背地里与丫鬟春棠嚼舌根,
“这个叫舒颜的姑娘来得莫名其妙,也不晓得咱家姑娘为何那般维护她。”
春棠自是了解主子的性格,“还不是因为她嘴巴会说,跟姑娘讲一些奇人异事,神话传说,姑娘最爱听那些,自然愿意与她相处。”
媚哄二姑娘倒也无可厚非,可勾引二少爷她就无法容忍了,“跟咱们姑娘嬉笑也就罢了,瞧见二少爷还笑得那么灿烂,公然直视于人,一点儿都不避讳,怕不是对二少爷存了什么心思吧?”
这秋扇的婶娘在夫人房中伺候,夫人早有意将她指给二少爷做妾,只是二爷一直没娶妻,此事暂且搁置,但秋扇已然将自个儿当成了二爷的人,谁若跟二爷多说几句话,她便将其视为眼中钉,舒颜便正巧碍了她的眼,是以她才恨得牙痒痒,春棠乐得看热闹,故意煽风点火,说那舒颜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看那面相便是个爱惹桃花的。
秋扇更加介意,生怕舒颜魅惑恒瑞,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将她支走。
无心的舒颜根本不晓得自个儿竟然无意中得罪了旁人,只想着锦湘对她那么好,那她就该诚心待她,除却隐瞒身份这一点,其他的,她无愧于心。
又将养了几日,舒颜的伤好得差不离,这天锦湘要去参加寿宴,怕她一个人在府里闷着,打算带她一起过去,一番好意她不忍辜负,便随口应承了。
两人下马车之际,有人过来与锦湘打招呼,陪在一侧的舒颜也没抬头去看,丝毫不知自个儿已然踏入忠勇公府邸!
进府之后,绕过影壁,映入眼帘的便是假山怪石,令她叹为观止的是,那假山上的六角亭居然是和田青玉雕琢而成,如此贵重的玉石竟放置在此处做摆件,这府主的阔气可见一斑。
如今已是暮春时节,但一路走来,奇花美景仍旧应接不暇,姹紫嫣红中生机尽显,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你看那朵紫色倒挂的花好漂亮啊!”舒颜也曾种过花,奈何不够细心,总是忘记浇水,种一盆死一盆,后来实在不忍祸害,就再没养过,以致于她看到花只晓得美艳,却不懂品种,锦湘对这些颇有研究,欣然介绍着,
“此乃吊钟海棠,其他海棠大都是红粉色,唯有这种是紫色,艳丽又魅惑。”
舒颜正与锦湘品赏着花景,依稀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侧眸一看,才惊觉斜对面走来的那位夫人竟是她姨母!而此刻的西林觉罗氏正与另一位妇人谈论着什么,笑得合不拢嘴,并未察觉到舒颜的存在。
难不成她也是来贺寿的?笑容顿僵,舒颜心下微紧,攥着小拳头暗恨冤家路窄,心虚的她当即转身,生怕被发现行踪,只得借口腹痛要去如厕,锦湘嘱咐夏桐陪着她,她却连连摆手,当务之急是得找地儿藏起来,夏桐跟着不方便,是以她拒绝得干脆,
“不必,我自个儿问下人便是,你先去,待会儿我到前厅找你。”
道罢便迈着小碎步迅速开溜,行至分叉口,来不及细思,她凭着直觉选了右边那条小道儿,紧张的她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以致于匆匆行路,没看前方,一头撞上一堵墙!
吃痛的揉了揉额头,舒颜轻呼出声,懵然抬眸,一身绛色福纹衫骤映眼帘,原来是个人啊!阔挺的胸膛也忒结实了些,撞得她小脑袋嗡嗡作响,而人家还稳若青松!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挡她的路!愤然扬着小脑袋顺势往上一瞄,她那双紧皱的眉瞬间舒展开来,杏眸圆睁,只因眼前人竟是在梦中出现过的那张脸!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幻的舒颜忍不住抬起手指朝他胸膛戳了一戳,
胸口骤然被撞,他不是不疼,只是强忍着保持风度而已,然而她非但不道歉,居然拿细长的手指戳他!惯爱损人的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干咳一声,正色指教,
“报恩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以身相许,就算你有这份心,好歹挑个没人的地儿,这样当众乱摸不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