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不禁好奇,问她想说什么,就在颂颖准备道出实情之际,忽闻外头传来一声细长的高呵声,
“太后懿旨到!”
众人闻声,统统跪下听旨,任谁也没想到,这太后懿旨竟是给秀女晴云指婚,指给富察家的三少爷福康安为妻!
圣旨一下,打击最大的当属宝芝,她可是一心想要嫁给福康安的,还以为家人已然安排妥当,非她莫属,哪料竟会突然出现变故,不敢相信这结果,宝芝还特地问了句,
“公公,您没看错吧?”
那公公笑嗤道:“懿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奴才怎么可能看错?”
若是旁人,宝芝也认了,偏偏是晴云,怎么就轮到了她呢?不止宝芝诧异,初闻懿旨上有她的名字,舒颜也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听,可再回想,的确是晴云二字,那就是她无疑!其他秀女尚未有着落,怎的单单就她被指婚了呢?福康安是谁?太后这赐婚又是何意?
尚未弄明白这些,紧跟着传旨太监又唱念出太后所赐的宝贝,“遵太后懿旨,特赐秀女晴云金莲簪两支,琥珀珠串一对儿,翡翠手镯一只……”
太监唱报的档口,其他小太监和宫女皆将盒子打开,一一核对。舒颜没工夫看其他,只因她的目光被那只满绿的翡翠镯子吸引,如置梦境一般,那镯子像极了那拉氏摔碎的那只,她正缺一只这样的镯子,太后居然就赏赐于她!这一切太过巧合,巧合得竟像是有预谋一般!
那日她只见了皇贵妃,并未得见太后,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家世并不突出,为何会得太后瞩目?难不成是令皇贵妃帮她说情?可皇贵妃与她无亲无故,肯帮她争取三日的期限已是十分难得,断不至于再去费心帮她这么大的忙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舒颜想不通透,也没空去想,只因周围充斥着各种恭维道贺声,因着宝芝的怂恿,其他人皆在孤立她,瞧见她皆是一脸嫌弃,像躲瘟神一般避之不及,而今这赐婚圣旨一下,个个都来恭贺,直夸她好福气,被赐婚给先皇后的亲侄子云云,嘴脸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舒颜尚不晓得福康安是谁,又讨厌这些人的虚伪,只随口敷衍了几句,收下太后之礼,又给传旨公公打了赏钱,随后避开违心的祝贺,赶紧回了房。
她受难之时,颂颖总会安慰她,这回她得了封赏,颂颖倒是没近前,锦上添花谁都会,但之前没能帮她澄清,她始终愧疚,眸间凝着重重心事,呆坐于床畔,默不作声。
见状,舒颜主动向她走去,在她身畔坐下,抚住她的手,“即便方才你没来得及说,我也明白你的心思。”
皆是聪明人,自然晓得对方的心事,颂颖也就没跟她打哑谜,“可我……可我犹豫了那么多天,一直都没能及时为你澄清,害你忐忑了那么久,着实罪过。”
“真正能做到大义灭亲的没几个,你那么善良,肯定会顾及亲情,我能理解你的矛盾,也从无怨你之意,关键时刻你还是决定帮我,单这一份勇气,便已让我很感动!”
舒颜的大度越发令颂颖觉得羞愧,“明明被冤枉的是你,我只是个包庇纵容者,你还能这般为我考量,倒令我无地自容了。”
“万莫自责,做坏事的又不是你,我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怪你呢!”温言笑慰了几句,两人终于将话说开,心里皆好受了许多,颂颖这才安心的向她道喜,
“对了,还没恭贺你被赐婚呢!如今太后赐婚,想来忠勇公夫人看在你是她儿媳的面儿上,也就不会在乎那只碎了的镯子。”
那位夫人便是这个福康安的母亲吗?既有矛盾,为何太后还会赐婚呢?疑惑深甚的舒颜没敢耽搁,亲自去求见皇贵妃,恳请她将这镯子归还于忠勇公夫人。
皇贵妃点头笑应,“你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呢!”
福气在那儿?目前舒颜只感受到霉运,打从穿越过来就没走过好运,世事皆悖她之愿,突然被赐婚,虽是得到了镯子,暂解一劫,只怕后头还有更大的劫难等着她,是以她未敢有一丝的放松,毕竟福兮祸所伏啊!
婚事既定,舒颜也就不必再待在宫中,可以先行出宫回娘家,接下来便该等着男方上门提亲。
临走前,为表心意,舒颜特地将太后所赐之物分给颂颖一些,颂颖是个知礼的,不会占这些小便宜,连连推辞,“这可使不得,此乃太后的心意,妹妹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万不能拿太后赐你之物,相识一场便是缘分,若我还有机会出宫,往后你尽管去武毅公府找我便是。”
两人正依依惜别之际,宝芝突然冲了进来,涨红的小脸满是燥愤,恶声厉语的质问舒颜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贿赂了谁,才能被许到富察家,
“如你这般姿色尚可,家世平庸,怎么配得上皇帝的侄子?若说没耍手段,旁人都不信!”
瞧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知怎的,舒颜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可笑,“宝芝妹妹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质疑太后的懿旨?懿旨乃是太后下达,我还能贿赂谁?有胆子你就去质问太后,来我跟前逞什么能?”说到此,舒颜故作恍然,
“哦---我明白了,莫非你想嫁到富察府?”
羞愤的宝芝没敢承认,“别瞎说,我才没有!”
“那你何故如此动怒?仅仅只是嫉恨我?”原本舒颜也是个和善之人,本不想与谁结怨,可这宝芝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她便不愿再忍耐,故意卖起了关子,慢声低语,
“你可知,太后为何选我不选你?”
宝芝虽没应声,但目光狐疑,似是真的以为有什么特殊原因,但听她道:“因为我本分做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敢去拿虫子谋害诬陷旁人,人在做天在看,你干了那么多坏事,老天爷又怎会眷顾你?”
羞恼的宝芝一听这话,还以为是颂颖出卖了她,怒指恨斥,“你居然还是告诉了她,胳膊肘往外拐,你不配做我表姐!”
“我……”颂颖百口莫辩,舒颜迅速上前一步挡在颂颖身前,一把拍开宝芝的手,拧眉呵斥,
“少在这儿故作委屈,颂颖她什么都没说,皆是我的猜测,是你心虚才会承认!”
没说吗?那她刚才的话岂不是等于出卖了自个儿?懊悔不跌的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在此事已了结,舒颜懒得再与她废话,
“看在你表姐的份儿上,此事便算是过去了,我不会再追究,前提是你安分守己,若再生是非,可别怪我将所有真相告知皇贵妃和太后!婚事已定,谁也改变不了,你除了干瞪眼也不能奈我何,就别在这儿撒泼挡路,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舒颜此番的表现不禁震惊了宝芝,也令颂颖对其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她也是个柔弱温婉,总被欺负的小姑娘,可今日她据理力争,说得宝芝无言以对,这派头威慑力十足且十分解气,心生佩服的颂颖不禁暗叹,姑娘家就该如此,才不会总是受那窝囊气。
那宝芝本就理亏,被人这么一呛,浑没了嚣张气焰,只缩着肩膀生闷气,且此事的确再无回转的可能,她此刻所能做的,不过是发泄一通,占些嘴上便宜罢了!谁知这晴云也不是好欺负的,讽刺不成反被呛,她才生生住了口,再没敢继续奚落,咬牙恨恨让了路,吃了这哑巴亏!
再次拜别颂颖后,舒颜带着丫鬟出了皇宫,迈出宫门的那一刻,她忽觉身轻如燕,仿佛逃出笼子的鸟儿一般雀跃,终于……终于活着出来了!
此刻再抬眸仰望,这天仿似格外的高阔湛蓝,翅膀不再被束缚,可以自由挥展,舒心而笑的她挺直脊背毅然前行,连回望宫门的欲望都没有,这地方,她真的不想再来第二回!
宫外一早就传出了消息,是以西林觉罗氏早早的候在府门口,等着她归来,满面笑容的迎她入府,直夸她好福气,
“这回你可算是撞了大运,那富察家乃是皇亲国戚,咱满清的四大家族之一呢!这福康安又是孝贤皇后的亲侄子,皇上对其宠爱有加,你能做他的妻子,便也算是祖坟冒青烟儿了!”
旁人都道富察家好,殊不知她早将那位主母给得罪了,不过这些糗事她也没打算说出来,便忽略没提,只是堆着笑敷衍西林觉罗氏。
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她才有机会好好歇一歇,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她总是提心吊胆,睡不成个囫囵觉,而今总算暂时安心,晌午饭她也不打算用,直接入帐补觉,蜷缩在柔软的锦被之中,舒颜自在且满足的叹息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畅,直睡到将近傍晚她才醒来,丫鬟采雪过来伺候她更衣,顺便将热在炉子上的羊肉汤盛好端来。
许是睡得太久,头有些昏沉,一闻到那羊肉味儿,舒颜便觉没什么胃口,遂让采雪来喝,哪料采雪并未欢喜应下,反而面露惧色,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奴婢卑贱,哪能吃羊肉?姑娘您还是喝点儿吧!否则……否则夫人会怪罪我伺候不周的。”
之前她若有好东西皆会分给她,她都欣然接受,从未推辞过,这会子如此扭捏倒教人心生疑惑,舒颜故作打趣的试探道:
“瞧你吓的,好似那汤中有毒一般。”此话一出,果见采雪手微颤,眼神闪烁的低眸咬唇,似是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