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禹晔授真回到了学宗,而守株待兔的泰玥皇锦自然是冷着脸把他教训了一顿。禹晔授真自知理亏,加上一直都害怕这个强势的母亲,所以并不敢多说什么。
“飞渊仙舞剑仪在际,你居然不顾正事私自离开学宗。如何,给昊辰上香比学宗的正事更要紧?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昊辰在四宗众人眼中是什么!”
提到荻花题叶,禹晔授真终于忍不住了,忿忿道:“外人这样说就算了,为什么母亲也这样说学长?学长也只是被琅函天利用,这不是他的本意!”
“不是他的本意?他帮助琅函天屠杀修真院一百多名孩童,这是一句‘不是本意’就可以抵消的吗?无情葬月带回的真相为义兄洗清了冤屈,但荻花题叶的所作所为又再次让学宗陷入不义之地!”
“真要算起来,琅函天是剑宗的辅师,剑宗才是罪魁祸首吧!”
“哼,剑宗当然是罪魁祸首,但是昊辰也拖累了学宗的名声。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再去替他上香,若被我发现……”她严厉的目光扫过禹晔授真,禹晔授真便下意识皮紧,“你知晓后果!”
禹晔授真咬紧牙关,最后还是不情不愿说了一句“是,母亲”就离开了。
见儿子如此,泰玥皇锦叹了口气,下意识转道去客舍找到了长羽薄音。
现在天色已晚,但也还没到就寝的时候,长羽薄音坐在前院,看样子是猜到她会来拜访:“宗主。”
泰玥皇锦点了点头,随即简单把自己跟儿子的事情说了一遍。长羽薄音听完,用手敲了敲膝盖,随即道:“我猜,现在宗主心中最为烦恼的并非是禹晔授真之事,而是……无情葬月。”
说起这个泰玥皇锦就扶额摇头,甚是头痛——毕竟当初禹晔授真理亏在先,险些伤害了收留无情葬月的娇姨,而无情葬月又是道域英雄,于情于理她都该为他驱散邪气。
“但移魄摘魂风险甚大,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更别提无情葬月已经几乎被血不染完全侵蚀,仅靠我一人,难矣。”
长羽薄音默然,确实,摩罗恶语就是泰玥皇锦用移魄摘魂给她解掉的,过程也十分痛苦:“毫无办法吗?”
“倒也不是,”说到这里,泰玥皇锦露出冷笑,“如果有星宗的太微垣加持,也许还能一试。可惜丹阳侯的个性众人皆知,就算无情葬月是道域英雄他也不一定会愿意伸出援手……毕竟在他心中只有星宗弟子的命才是命。”
“虽说星宗几乎处处都是丹阳侯代为执掌出面,但颢天玄宿毕竟还在,他不可能一意孤行。我看以颢天玄宿的个性,若是剑宗请求,他不太可能会拒绝。”
“谁知道呢?总之,若剑宗亲自求助学宗,吾身为学宗宗主倒也无意为难他们。不过丹阳侯那边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要看剑宗自己的本事。”
长羽薄音笑道:“看来宗主真正担心的是丹阳侯以此事拉拢或者说——要挟剑宗,进而影响天元轮魁的比赛结果。”
被她点出了心思,泰玥皇锦点了点头,没好气道:“丹阳侯想神君之位想到失心疯,他做出什么吾都不会觉得诧异。如果剑宗真的因为无情葬月一事求助于他,难保他不会趁机要挟。”
长羽薄音捋了捋头发——当年道域内乱的真相已经大白天下,剑宗前任宗主玉千城已是道域罪人,剑宗再赢此次天元轮魁其实并不合适。因为对外难以服众,届时必被其他三宗刁难质疑。
如果敖鹰真的深谙中庸之道,此次天元轮魁就该主动弃权或者放水——别说到底有没有第二个天之道,就算是真的有最好也故意战败。神君之位下一个十二年还可以竞争,如今的剑宗若是非要跳上台前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权势当前也很少有人能真的不头脑发热。何况就算敖鹰本人有这样的考量,要说服剑宗其他高层也是个问题……不过剑宗的事情跟目前她关系不大,故而她虽有设想,却不打算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了看泰玥皇锦——虽说对方一直对自己心有提防(或者说她对任何人都这样),但要打开道域,最好的缺口仍是学宗。如今放弃学宗转投其他三宗,那沉没成本就太大了。
……
夜幕之下,明朝晞万籁俱寂,直到逍遥游拿出一把古琴,在岸边拨动了第一个音。
没过多久,泰玥皇锦缓缓走来:“一玥光华映九湘,形犹锦绣祭娥皇,萧然泪竹愁思泯,化作红尘鬓雪妆。愿者上钩这层含义,从来不该存于你我之间,这就是我不喜造访明昭晞的原因,但今夜,我带来一事。”
逍遥游没有应答,她倒也并不意外,只是道:“知你俗务不萦于心,那就姑且听之。天元轮魁之事,我已经有所安排,倒也不打算用此事来烦你。但是另一件事,我想,你也非常在意。”
逍遥游停下动作,轻压琴弦,开口道:“一个在道域大战之后,销声匿迹多年的身影,据闻,有人再度看见了。”
泰玥皇锦冷笑一声,道:“面戴脸谱,头插翎毛,一身殊异装扮,暗中解决不法舞弊、贪赃枉法、包藏祸心的奸人,至今无人知其真面目……其名,半生酆都,无常元帅!”
无常元帅乃是道域多年来的传说,就如同泰玥皇锦所言,无人知晓无常元帅的真面目,他似乎就只是为了“维护秩序和正义”而存在,只是手段极端,总的来说在百姓间颇有名声,却为四宗不喜。
道理也不复杂,四宗掌握道域权势,自然不会喜欢这种我行我素、维护秩序的人——毕竟无常元帅经常杀的都是四宗之人。
只是无常元帅应该已经消失在了二十多年前的道域内战之中,如今再出,还赶在天元轮魁之前,这让泰玥皇锦起了疑心,怕是某一宗门设计的阴谋,故而希望逍遥游出山助她一臂之力。
不过逍遥游当年为了救治好友浪漂萍武功尽失、避世不出已久,再加上本来和泰玥皇锦性格不合,故而尽管她今夜亲自造访、软磨硬泡他也不为所动,最终,泰玥皇锦咬紧牙关,恨恨道:“罢了,是我叨扰你了,真如她所言,多此一举!”
她离开后,浪漂萍这才打开茅屋大门,打了个酒嗝:“你刺她做什么,看她气得,嗝,她说的是谁?那个……呃……”
“长羽薄音。”
“哦,对,是叫这个名字。你之前也说过,她是人才,你希望她加入纵横家。不过她很久没回复了,也许是不感兴趣。”
“她确实是人才,我只是邀请,并无勉强。”
“哼,话是这样,还不是在意非常……她真有这样的本事?如果她真的有你说的这样优秀,为何要给泰玥皇锦做智囊?”浪漂萍想了想,“不过她也真是厉害,泰玥皇锦那样的性格她居然也搞得定。”
逍遥游闻言抱琴起身:“那是因为,她有一个我们都不具备的优势。”
“嗯?”
“她的优势就是,她总有一天会离开道域,对权势欲望极强的泰玥皇锦而言,这样的人正好可用。”
浪漂萍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也是你对她青眼有加的原因?”
逍遥游没有回答,只是抱着琴回到了茅屋。
“披簑百载学髦髫,古今事,水底明昭;揉丝一曲念奴娇,往来者,世外逍遥。”
……
怒气冲冲离开明昭晞的泰玥皇锦到回到学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冷静下来了,她先是去找了长羽薄音,看见对方没有就寝,而是练习绘画,顿时舒服不少,心道此女倒是识趣,知道自己会找她谈话,没有睡得太早,比起独眼龙要更懂得主客之礼一些。
“我果然应该听你建议,去了也是白去。”
长羽薄音放下画笔,随即抬头看向她:“逍遥游若愿意出手帮助学宗,想必早有动作。他没动作,自然就是并无此等心思。只是宗主一心为了学宗,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愿意亲自一会逍遥游,真是辛苦。”
“这不算什么,我是学宗宗主,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对了,之前给你看了那么多三宗的卷宗,你可有想法?”
“剑宗的参赛者是醉梦无花,但他被隐藏于幕后,实力未知。”
“哼,这么多年了,剑宗还是没长进,搞这种不入流的策略。”
话虽如此,但其他三宗差不多都是这个策略。长羽薄音没有点破,只是继续道:“……天之道毕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奇才,醉梦无花不一定有这么强。”
“我自然明白,只要士心自己的本领足够,何惧他宗对手?”
长羽薄音点头:“星宗符合条件的弟子,应该就是颢天玄宿唯一的徒弟苍苍。”
“他太年幼了,除非又是一个天之道,否则士心不难取胜。”
“至于刀宗……”她摩挲了一下桌面上的卷宗,“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涂万里。”
“刀宗人才凋敝,新生一代中确实只有他排的上号,你有不同的见解?”
“只是想到了那日代替千金少来参加仙舞剑仪的夜雨凋枫。”
“虽然他是千金少的徒弟,但未有成绩和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评价,说不定也只是千金少看在他师兄的人情上认下的徒弟,徒有虚名罢了。”
“也许吧。只是在刀宗最后敲定人选之前都应该对所有的可能性保有预测,夜雨凋枫没传出什么战绩,这就说明他要么太过平庸,要么尚未展现实力。何况……虎父无犬子,虽然西江横棹当年也输给了天之道,但他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刀宗天才,值得注意。”
泰玥皇锦沉思片刻,道:“吾明白了,之后吾会注意。不管对手是谁,士心都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时间已晚,我就不逗留了,你好生休息。”
“宗主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