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九章

八纮稣浥离开后不久,盗侠又来找到了长羽薄音。

鳍鳞会和皇城军开战在即,盗侠始终担心梦虬孙的计划,所以干脆就来找她了:“长羽啊,我看得出来死卷毛仔对你一片真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劝他,呃……总之,不管之后能不能顺利回到皇城,让他永远不要和昔苍白起矛盾。”

昔苍白对梦虬孙看不顺眼一事她也知道,但令她诧异的是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盗侠会专程来说这样一番没头没脑的话:“盗侠……我能问问吗,你为什么会专门提起这点?”

“哎呀,你别问这么多!”盗侠挠了挠头,“总之听我的没错!这些话我不好说,死卷毛仔估计也听不进去,你说最好了!”

“……”

见长羽薄音沉默不语,盗侠想了想,还是松了口:“你知道死卷毛仔的身世吗?”

“有所耳闻,他跟鳌千岁是表兄弟。”

“是啊,他的母亲是上一代宝躯未姓四姐妹中的一个,这四姐妹分别嫁给了鲲帝、鲛人、宝躯和波臣,梦虬孙的父亲就是鲛人。”

“据我所知,鲲帝对应鳌千岁,宝躯对应蜃虹蜺……除梦虬孙以外,应当还有一个跟波臣混血的后代,”说到这里,长羽薄音瞳孔一缩,“难道——”

“诶诶,你别乱猜哦!”盗侠紧张地打断了她,“我可没承认,实际上,梦虬孙最后的表亲早就死了。”

“死了?”

“是啊,他的母亲怀孕之后就东窗事发了,后来被那个夭寿的先王下令处死,那孩子还没等到出生就不在了!”

长羽薄音顿了顿:“如果那个孩子已经死了,那昔苍白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能让梦虬孙和他起矛盾?盗侠,你还是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好姑娘啊,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刚刚已经算是多话了。你就当帮帮我,听我的,我不会害死卷毛仔!”

“……这我倒是相信,”作为鳍鳞会骨干成员,却愿意配合梦虬孙的行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盗侠是为了梦虬孙宁愿背叛八纮稣浥——纵观整个鳍鳞会,他应该是对梦虬孙最真心的人,“好吧,盗侠对我有救命之恩,何况这也有利于梦虬孙,长羽薄音一定将话带到。”

见她终于答应了,盗侠才松了口气。

……

两军交战之日渐近,就在前一天,梦虬孙找到她,然后直接从轮椅上走了下来。

虽然他走路尚且有些勉强,但至少能行动了。他走得满头大汗,却十分兴奋:“药效要退了!我的腿就快好了!等到这一战结束,我就能带你回到皇城,开不开心?!”

长羽薄音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温声道:“嗯,我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超级兴奋的梦虬孙忍不住扑过来抱住了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让她浑身僵硬,直接愣在轮椅上。

好在梦虬孙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片刻后就松开了。

此时盗侠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死卷毛仔,快出来!要走了!”

“哦,马上来!”梦虬孙坐回轮椅,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了,“薄音,一定要等我!”

长羽薄音点了点头,他便离开了。

梦虬孙走后,她挽起袖口,露出纤长却长着薄茧的手指,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戴戒指。片刻后,惭参便带着五六个鳍鳞会成员过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红木食盒,看起来要比平日的精致许多,还透出诱人的香气。见到长羽薄音后,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便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低声道:“独孤姑娘,你该饿了吧?”

长羽薄音扫了一眼那些民兵手中的武器,没有说话;惭参打开食盒,把饭菜都拿出来摆好。

随后,他将长羽薄音推到桌子前:“姑娘请用。”

她看了一眼这些在鳍鳞会里堪称“豪华”的菜肴,轻叹一声:“辛苦了,这一次的毒,大概足够送我上西天。”

惭参面色一寒:“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姑娘,还是早点用完,我也好回去复命。”

“拿谁的命去复?”长羽薄音笑了,挑起自己一缕长发,漫不经心道,“——我的吗?”

见她不肯就范,惭参冷哼一声:“动手!”

说罢,那几人全部提刀向她砍来!

然而片刻后,那几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嚎;惭参看着从她那十枚指甲中骤然射/出的暗红色丝线直直穿过那些人的心脏,并且爆出无数血花;他大吃一惊,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

“何必走到这一步?”长羽薄音说着,手腕一扭,双手翻飞之间,竟然用那些可怕的丝线将那几人撕成了碎片,“宗酋,希望你来日不可后悔啊……”

惭参见状,心中警铃打响,连忙拔腿就跑;却在走出房门五步后被追来的丝线贯穿咽喉!

他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见长羽薄音食指微勾,丝线如同利剑,直接切下了他的头颅!

……

鳍鳞会和皇城军在洄森岗开战,但战况却不如当初估计的那般顺利。

北冥缜发动攻势,扰乱第一波洄流,战圈逐步往关外推进。而后鳞王携带海皇戟出现在战场上,配合镇海四权,进一步逆转了洄流;八纮稣浥见状发出黑弹,下令撤退,盗侠则自告奋勇断后。

他说完这番话,八纮稣浥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此,多谢伯父了。”

说罢,他就在昔苍白的掩护下后撤了。

皇城军前军已逼退鳍鳞会,为占领洄森岗,兵力分布在不同方向,无法集中。俏如来狼主等人则稳固后防。阎王鬼途也正在配合监视玄玉府,一有动静,双方便能因应。

战局至此都在按照计划走,但俏如来却丝毫没有安心感。

——因为一个最大的变数还没出现。

“雁王,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雁王迟迟没出现,但负责断后的盗侠却已经对上鳞王。双方战斗激烈,但盗侠毕竟不是鳞王的对手,很快就受伤了。

至于鳞王,因为之前俏如来跟他交代过盗侠对梦虬孙的重要性,所以他也没打算取对方性命,只是用海皇戟指着他道:“够了,不必再战,你——”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飞来一个断云石,狠狠击中了盗侠的背心!

盗侠被这股巨大的力猛地推出去,一下子撞在海皇戟上,顿时惨叫一声,心脏被直接洞穿!

鳞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大惊之下甚至将海皇戟脱了手!

盗侠踉跄着后退几步,回过神来的鳞王连忙将海皇戟化去,然后上前一把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振作一点!撑住,本王这就带你求医!”

“喝……呃啊……”盗侠的呼吸声像是破败的风箱;他颤抖着揪住鳞王的袖子,瞪大了眼睛,“小、小屋……长公主……带、带她……回去……”

说罢,他呕出最后一口血沫,随之断气身亡。

惊愕万分的鳞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想了想,还是将盗侠的尸体放下,希望有鳍鳞会的人来将其带走,随即便离开了。

按照计划,鳍鳞会在八纮稣浥的带领下有序撤退;但得知盗侠被留下断后的梦虬孙万分担心,不顾别人的阻止前往战场搜寻他的下落。

他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安慰自己:俏如来是知道刀叔和我关系亲厚的,他一定已经做好了安排,刀叔不会有事……

只是想得越多,动作越是焦躁;他沿途走来都不见盗侠撤退的痕迹,更是慌乱。

——直到他看见了盗侠血淋淋的尸体。

“啊……啊啊啊……”梦虬孙直接站了起来,未痊愈的双腿每走一步都在剧烈颤抖;最终,他跌倒在地,一步步爬到盗侠面前,然后颤抖着抚摸他胸口的致命伤,“这是……海皇戟!不可能,怎会这样?怎会……”

「战争,早就无法停止了。」

「所有你相信的人,最后都背叛了你。」

「有一些事情不是提早就能解决。」

「前提是,你要能确定俏如来会对你讲真话。」

雁王和俏如来的声音交错着在他脑海中响起,突然,长羽薄音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要提醒你,立场冲突的两方,也许,你最终只能选择一个,也只能保全一个。梦虬孙,我不愿看你为难,但更不愿……看你后悔。」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洄森岗,与之相随的是猛然爆发的虬龙之力冲击附近环境,甚至影响到了无根水的稳定。

发泄过后,爆冲的虬龙之力竟然直接修复了他的腿伤。梦虬孙流着泪,狠狠握紧了拳头,看向了匆匆赶来的狷螭狂:“你……还敢出现……”

狷螭狂大吃一惊:“梦虬孙,还有……盗侠……怎会这样?梦虬孙,冷静啊——”

“这不是你期盼的结果吗?”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低沉,“玩弄信任,葬送义气,用苦衷包装,用无奈矫饰。但又有谁,看到别人的苦衷,体会不属于自己的……无奈。”

“稳定情绪,你的虬龙之力爆窜。不控制,只会毁了你自己。”

“那就毁灭吧。在千万荒冢之中叠上……你我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