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他们说完了吗?”
“是。”
“她对梦虬孙说了什么?”
“她说,她希望梦虬孙能真正下定决心,在北冥皇室和鳍鳞会之间二选一。若是真心想帮助鳍鳞会,那就全心全意,最好不要心存侥幸。”
“嗯……”八纮稣浥思虑片刻,缓缓道,“她所言倒是谨慎。罢了,其实,我本就不在意她的劝说到底是如何。”
见他起身,昔苍白道:“现在盗侠他们带着梦虬孙前去庆祝年关,宗酋,你也要去吗?”
“不用了,难得闹热,我若出现反而会让众人拘谨。苍白,你若是想喝酒,那就去吧。”
昔苍白摇头:“比起吃喝玩乐,我更在乎宗酋的安危。”
“哎,你也是一个固执的人。”
“宗酋……”
“还想说什么,直说吧。”
“我是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气海空虚,全然不像习武之人。虽然聪慧,但在海境她毕竟势单力薄,我们是不是……”
“你认为在她的问题上,我小题大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昔苍白连忙解释道,“只是感觉,是否对她防备太过了?她真的值得我们如此小心对待吗?”
“苍白,你要记住,一个双腿俱废、受伤流落海境的人,在举目无亲,甚至行动受限的情况下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依靠的绝不是运气——如果是你,在同样的情况下,你认为自己会表现得比她更好吗?”
“……”听了这句话,昔苍白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别小看她,她绝对不是你认为的‘普通女子’。甚至,她比起她口中的‘雁王’,怕也是不遑多让。而我留下她,自然还有我的考量。”
“宗酋是想通过她争取映月岛更多物资吗?”
“我确实这样想过,不过她太难缠,除非加码,否则没任何结果。当然,我也考虑过直接用她威胁映月岛,但……”
“宗酋是认为这样不符合道义吧?”昔苍白想,这样不就成绑架勒索了?
“道义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是一个下下之策。而且目前映月岛向鳍鳞会输送的所有药品皆是免费提供,既然没有交易,就没有谈判的余地。”
“她愿意自掏腰包帮助鳍鳞会,说不定也真的是为了报答盗侠对她的救命之恩。”
“她的说法倒是这样,一方面为了报答伯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梦虬孙。”
“我听说她跟梦虬孙是青梅竹马,而且他们明显非常关心彼此,看来感情甚好。”
“哈。”
“宗酋何故发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感情真是一个捉摸不定的东西。不到最后,往往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痴迷其中的人……但愿她对梦虬孙的感情,真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真挚吧。”
而另一边,鳍鳞会众人聚在一起喝酒笑闹,气氛热闹非常。盗侠更是硬塞给梦虬孙一壶酒:“都几岁的人一直喝苦茶,喝酒啦!”
“就说不要了。”
“婆婆妈妈,拿出一点大丈夫的气魄啊!这么大的人了,酒都不喝一口,难怪你想追的人至今都没同意!”
梦虬孙翻了个白眼:“我不喝酒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你都不在她面前展现你男子汉的气概,人家凭什么喜欢你啊!傻卷毛仔,这都想不通!”
“别说的你好像很懂女人一样,你要是真懂,也不会单身到现在了!啊!刀叔!说不过你就打我!”
“我呔,你找打!”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梦虬孙举起百里闻香示意众人看向他,然后一起为盗侠庆祝生辰。
“死卷毛仔,怎么这么着急要走!”一个时辰过后,梦虬孙提出要先回去了,然后就被盗侠一把拽住了脖子,“说!你是不是又想去找她!”
“放开我啦,刀叔!你一身都是酒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开始嫌弃我有酒气了!”
“她是境外人,又不算鳍鳞会的正式成员,所以没来参加这种聚会。但毕竟是年关到了,我肯定还是要去陪她——所以你赶紧放手!”
“啧啧啧,死卷毛仔,你也一把年纪了,有喜欢的人不容易啊!好!今天刀叔就帮你,我们去找独孤月——”
说罢,盗侠就推着梦虬孙飞速冲了出去,一边推一边哈哈大笑,完全不理会梦虬孙沿途的惨叫。
……
戍守边关的人马换成了宝躯一族,未珊瑚的计划终于进入了最后一环。
她去凉巳阁见了卧寅——也就是狷螭狂;原来卧寅一直都是狷螭狂假扮的,真正的卧寅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以卧寅身份辅佐北冥华,步步为营,引导他派出杀手扰乱俏如来的视线,终于将事情推到了这一步。
而他的核心目的,就是为了重审螭龙案卷,为父亲沉冤昭雪。
在与未珊瑚交流完之后,他去了一趟鳍鳞会,与八纮稣浥商议,里应外合,鳍鳞会发起攻击,直逼边关。
狷螭狂走后,梦虬孙从暗处出来;他看着八纮稣浥,一字一句道:“你不说清楚吗?”
八纮稣浥看起来很淡然:“你终于懂得怀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笃定狷螭狂自行脱困开始,我便开始回头细推所有的事件。当你笃定再也没定洋军的时候,我还说服自己一定要相信你;就算她要我保持警惕,就算她要我怀疑所有人,我都坚信你们不会欺骗我!但你说,刚才你们谈的那些是什么!所以,娘娘与你们都有联络,而你们却将我蒙在鼓里。都说鲛人不能相信,想不到,连宝躯也不能相信,而你们……你们跟那群贵族一样,满口谎言!”
“独孤月的提醒,你是该听;可惜,有些迟了。”
他一挥手,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昔苍白便一掌将梦虬孙打晕了。
……
「鳍鳞会由盗侠率领大军冲入关内,直逼皇城。但八纮稣浥和狷螭狂却决定牺牲盗侠换走梦虬孙的退路。」
「而这段时间,玄玉府与鳍鳞会似有联系,按照之前的推测,嗯……雁王应该……」
长羽薄音坐在轮椅上沉思;现在鳍鳞会大军尽出,守备空虚,但八纮稣浥仍留下数人看管她,对此,她也只是轻叹一声:“雁王的处境应该比我更好,我还真是做人失败。”
不过她打心底对八纮稣浥这样的谨慎很是满意,至少证明她当初没有看错人。
不过一会儿,八纮稣浥和昔苍白亲自来到了此处:“你们先下去吧,让我跟她一谈。”
“哦,好,我们先走了!”
守卫退下后,八纮稣浥唤了一声“苍白”,昔苍白就上前推动了长羽薄音的轮椅。
长羽薄音回头看了一眼,对他道:“梦虬孙离开了?我还以为宗酋不会放他走。”
“他的虬龙之力爆发了,何况木已成舟,没必要再去拦阻。”
“宗酋口中的‘木已成舟’是指什么?”她的声音冷静又和煦,“是指鳍鳞会得以长驱直入,甚至逼近皇城,还是指……与玄玉府的合作?”
“你还是知道了,什么时候?”
“鳍鳞会与皇城军对峙数年,若是早有一决胜负的能力,不至于拖到今日。鳞王的沉睡是一个好时机,三位皇子因为夺嫡内斗,互相损耗,宗酋又有狷螭狂作为内应,自然能掌握敌人动向。但……还是不够,就算北冥缜兵权大损,定洋军元气大伤,也还不够。”
“确实不够。”八纮稣浥闭了闭眼。
“我很好奇,宗酋是如何确定这一次作战一定能攻入关内。之前宗酋临阵挑拨,对定洋军整体造成的动摇其实有限,不可能一口气将其打垮。后来我知道了,边关换防,必有交接,这个交接,就是守备最空虚之时——那宗酋是怎样得知宝躯一脉换防的确切时机呢?”
“原来如此。确实,鳌千岁的母系出自宝躯未姓,此事他当然心知肚明。唯有与他合作,鳍鳞会才能把握最恰当的进攻时期。”
“雁王就在玄玉府,是吗?”
“是。”
“在宗酋与玄玉府接触之时,就已经见到他了吧。”
“是。”
长羽薄音轻叹一声:“宗酋明知晓我来到海境主要还是为了雁王,却向我隐瞒了他的行踪。被盟友如此提防,看来是我处事不当,不能得人信任。”
“我不告诉你,你其实也能推测出来,早晚罢了。你曾经说过,你跟我谈的不是交易,既然不是交易,那就没有礼尚往来的必要。为了鳍鳞会的利益,我向你隐瞒雁王的行踪也是迫不得已。”
“宗酋需求雁王替玄玉府出谋划策,他也需要鳍鳞会为玄玉府增加胜算,头脑清醒的互相利用,确实是迫不得已。”
昔苍白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道:“瞒了你确实是我们不对,但你何必这样——”
“苍白,”八纮稣浥打断了他,面色倒是平静,“现在我来此,正是为了带你去见梦虬孙。”
“去哪里见他?是前线,还是……玄玉府?”
“你不想见到雁王吗?”
“哈,”长羽薄音笑着摇摇头,“这是雁王提出的吧?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不过这份挑衅,长羽薄音收下了。宗酋,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