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一章

元邪皇之乱结束,九界得以存续,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外敌败亡,意味着海境的国境可以再次打开;但鳞王与欲星移接连倒下,皇太子北冥觞又身亡,如今的海境陷入了非同寻常的紧张之中。

三位成年皇子回到皇城,拜见代为摄政的皇贵妃未珊瑚,正式拉开了海境夺嫡的序幕。

而龙子梦虬孙则在国境开启的当下就离开了海境,前去寻找失踪已久的药神鸩罂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与药神在十几年前就是极好的朋友,只是多年未见,一时间他也没有头绪,只能先去还珠楼询问神蛊温皇。

温皇倒也爽快,给了他相关的线索,梦虬孙便离开了。

因为他四处打听药神的下落,终于引起了阎王鬼途的注意;而后梦虬孙被阎王鬼途的真眉等人袭击,身中剧毒,在争斗中昏迷。

等他醒来时,已经到了神农有巢了。

他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鸩罂粟的背影:“药罐子!是你!真的是你啊!”

“梦虬孙……”鸩罂粟本还想说什么,却见梦虬孙直接扑过来,于是下意识转身让开,让梦虬孙扑了个空,“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看到鬼!”多年未见,连抱一下都不愿意!梦虬孙瘪了瘪嘴,“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改,这么多年没见了,就不能亲热一点吗?”

“是不是只要跟你分别数年你就要冲上去抱?”

“朋友的话,那是当然啊!”

“哎,”鸩罂粟摇了摇头,“希望你等一下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啊?”梦虬孙疑惑道,“药罐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等一下会发生什么吗?”

“不会发生什么,但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顺便一提,不是我救你回来的,而是她出手相助。否则,你已经被人挖坑埋好了。”

“什么!不是你救我的?!那是谁——”

梦虬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却在看见眼前之人的瞬间呆若木鸡!

“你……”梦虬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时间心擂如鼓,浑身轻颤,连耳边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是你……怎会……”

——从小屋里现身的,正是离开了尚同会的长羽薄音!

她一身素衣坐在轮椅上,雪中带青的发丝被梳得齐整,飞瀑一般柔顺地垂落下来;那双眼睛——仍是梦虬孙记忆中的模样,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如同映月岛一望无际的碧海。

梦虬孙眼都不敢眨,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了一样;他喉咙干涩,还有些仓惶:“真的……是你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长羽薄音看着这样的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忍心,便微微敛眸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是我。多年未见了,梦虬孙,你……还好吗?”

……

元邪皇之祸结束后,泷玉随俏如来前往海境;冥医在听说这件事后也将修儒推给了俏如来:“他是该好好独立学习一下了,这次去海境是个好机会,俏如来,就交给你了!”

俏如来点点头:“冥医前辈请放心,我们会好生照顾修儒。”

“嗯嗯,有你和泷前辈,我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危,”说到这里,冥医摸了摸修儒的脑袋,“好好听你俏如来大哥的话,这次让你去海境是去学习的,不能偷懒哦!”

“师尊,我才不会偷懒啦!”

临走之际,冥医看了一眼泷玉,欲言又止;泷玉觉得奇怪,开口问道:“杏花君,你是想说什么吗?”

“……没,没什么,你们这次去海境要小心。”

“……”虽然知道冥医大概率没有说实话,但是泷玉也没有再问,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

她离开之后,冥医叹了口气:“真是想不通啊……当年太师祖传下来的救命水,为何会是现在这样的效果……”

许久后,与她并肩同行的俏如来突然道:“我看前辈一路上若有所思,是因为冥医前辈说了什么吗?”

“没,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我才觉得奇怪,杏花君似乎有什么未竟之语,但他不愿意吐露,我也就没多问。”

“原来如此,”俏如来想了想,“待我们从海境归来,将修儒送回冥医前辈身边的时候再去询问一次吧。”

“嗯,这样也好。”

说着,他们就遇到了前来迎接的狷螭狂。

有狷螭狂的领路,三人终于入了海境。修儒似乎有些难以适应环境,泷玉为他刷了婆罗门,又将他揽在怀中轻拍背部;俏如来见状也过去轻声询问他:“修儒,现在感觉如何,有好一点吗?”

“我……我就是一时间还不习惯啦,”修儒说话有点喘,“但是有泷玉姐姐在,我好很多了。”

“别逞强,”泷玉停下动作,“海境环境与陆上大有不同,你又不是从小习武,体质没那么强健,一旦不适要及时告知我。”

“前辈所言极是,”俏如来也点点头,轻轻摸了摸修儒毛绒绒的脑袋,“冥医前辈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就要对你的安危负责。”

“我知晓啦,你们、你们两人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感觉像是在哄小孩,”修儒脸色通红,“我会不好意思啦!”

泷玉和俏如来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是说真的,你们还笑我!”

“咳咳,好了,不笑你了——我们到了。”

左将军申玳瑁前来迎接俏如来等人,众人刚入海境,俏如来就察觉到了无根水的异状。

无根水出现异状,是因为之前元邪皇破坏六绝禁地;而现在元邪皇败亡,六绝禁地的地气正在缓慢恢复之中,也许地气恢复完全之时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在狷螭狂出海境不久,龙子便匆匆交代我清点整顿在外驻守的王下御军,然后……也出海境了。”

“嗯?”泷玉一愣,“这种时候梦虬孙怎会离开海境?”

狷螭狂思考片刻,开口道:“应该是去找他那位朋友帮忙了。”

“那位朋友?”

“是一位医术高超的朋友,不过现在有你与修儒前来帮忙,也许他是多跑了一趟。”

“也不算吧,”泷玉宽慰道,“就算有我和修儒也不确定能够马上救治鳞王,如果梦虬孙那位朋友愿意出手相助,也是多了一层保障。”

“唉,现在有贵妃娘娘代政,若王驾崩,娘娘未必还能凭借王诏交托稳定朝野,再加上前太子身亡,无人能继任王位,海境内部必会陷入更大的动荡。”

“苗疆也曾因为王权之争陷入内战,鳞王的生死将决定未来局势的发展。就不知除了前太子,鳞王对哪一个皇子更加青眼?”

“未曾听梦虬孙提起,而且碍于海境规矩,就算得王疼爱,其他皇子若要夺嫡,也必须等年及弱冠。目前符合这个条件的皇子共有三名,而且各有拥护者。”

泷玉在一旁听得认真,不过她对夺嫡本身确实没什么兴趣——这完全属于海境内政,且不牵涉中原或者九界大局,她作为一个局外人顶多也就是协助协助梦虬孙和狷螭狂,如果事情闹得太大,就按照俏如来的指示行动罢了。

三人正在交谈,突然身后一阵阴阳怪气的恶语传来。

——原来是两个鲛人,出口言语刻薄尖锐,俱是针对狷螭狂。之前因为狷螭狂在元邪皇之战中的表现优秀,泷玉对他是有些欣赏的,至少他有真本事。只是如今看来,海境内部对混血的歧视依旧很严重,即便是对如同梦虬孙和狷螭狂这样的龙族也毫不客气。

梦虬孙还好,他毕竟是龙子,如今又代为掌管沧海珍珑,就算鲛人不服也不得不给他面子。但狷螭狂嘛……

那两个鲛人一个叫做“伴风宵”,一个叫做“烈苍飞”,都是四皇子北冥异的手下。说真的,泷玉是有些诧异的,这两个人一方面当着他们的面羞辱狷螭狂,一方面却想替四皇子拉拢俏如来——这是什么神操作!

但凡他们掌握过一点情报就应该知晓俏如来和梦虬孙关系匪浅,而梦虬孙和狷螭狂交好,狷螭狂又参与过元邪皇之战,此次是他来迎接俏如来,这就说明他和俏如来等人关系不错。如果真想拉拢俏如来,为何又要当着俏如来的面对狷螭狂恶语相向?这难道不会导致俏如来对四皇子的评价降低?

泷玉默不作声,她甚至在一瞬间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四皇子身边的卧底,专门给四皇子找麻烦的。

不过看他们的模样,好像也没有这么聪明……也许,就是单纯的蠢和傲慢吧……

不久后,四皇子北冥异亲自到来,及时制止了伴风宵两人。他态度谦虚诚恳,主动邀请俏如来等人前往皇城探视鳞王。

在进入皇城之时,一行人又遇到了二皇子北冥华和三皇子北冥缜。

现在海境三位有夺嫡资格的皇子都齐聚皇城,他们的意思,即便是旁观者也很清楚了。

之后,未贵妃便让泷玉和修儒进入内殿,查探鳞王状况,俏如来则去处理其他事情。

修儒老老实实取了鳞王的血开始检验,而泷玉只是装模作样上去把了把脉——她瞥了一眼鳞王头像下面的buff,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泷玉姐姐,你看完了吗?”

“嗯,修儒也有结论了?”

“姐姐认为鳞王是什么情况呢?”

“我比较想听修儒的看法哦。”

“嗯……”修儒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鳞王体内余热经过长时间的滞留造成一些损害。但,也许是鳞王功体深厚,早就与这股热能取得平衡。也就是说,先前所给的解药还是发挥了打散致命炎流的功效。”

“看来应龙师的丹药确实有作用。”

“嗯……”他敲了敲脑袋,“现在鳞王体内的炎流与功体已经取得平衡,如果突然打破平衡,鳞王反而容易陷入危机诶!”

“取得这个平衡的,应该不是应龙师的丹药。”

“啊,果然姐姐你也发现了!确实,取得这个平衡的是另一股药力,甚至可以说,命悬一线就是悬在这股药力之上,如果没这股药力,只怕鳞王也没办法拖这么久。但……这到底是什么丹药啊?”

“我想,等一下去询问皇贵妃娘娘,应该就能得到答案。”

修儒点点头,两人离开内殿,前往大殿之中。

恰好俏如来也从潜龙坎回来了,三位皇子和皇贵妃也齐聚一堂,焦急地等待修儒和泷玉现身。

两人来到殿中,将之前讨论的结果一一说出;四皇子听了大惊,有些不安:“朝元丹是我所进贡,难道……是异儿做错了吗?”

泷玉摇头:“恰恰相反,如果没有四皇子的朝元丹,鳞王也不可能支撑到今天。”

“真的吗?”北冥异眼神一亮,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能帮上父王就好。”

他这幅模样让二皇子北冥华嗤之以鼻:“哼,惺惺作态!不过就是进贡一粒朝元丹,便如此志得意满吗?算了,我看,短时间内父王是醒不过来了,娘娘,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皇兄,现在父王还未好转,你怎——”

“哈?你是在激动什么!我所讲的正事,是让众人去勘查无根水的状况!”

被北冥华这样一噎,北冥异顿时有些尴尬,只好默不作声了。

北冥缜没关注他们的针锋相对,只是道:“启禀娘娘,灾区崩解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虽然没有任何人丧命,却也造成不少伤害,左将军也因此受创。目前儿臣已经交代属下连同灾民安置妥善。只是这几日的迁徙,居民不堪负荷。儿臣建议,拨出赈粮……”

北冥华打断道:“我已经交代下去了,缜弟不用操心。你能想到的,我怎会没想到?说起来,我也算是为你们善后吧。对了,发生崩解现象的西北边陲,若我记得不差,好像是先前疏散民众时异弟建议暂居地区域。”

北冥异:“这——”

“不过,同意这项建议还派兵主导迁居的,却是缜弟。我想这件事情总是要有人出来负责。还是你们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补救也不是没有就不用检讨?总要有人出来负责吧!”

面对北冥华的连番指控,北冥缜只是皱了皱眉:“此事与异弟无关。”

“三皇兄……”

“关于此事,俏如来倒是有不同的看法,”见大殿上的局势一触即发,他开口道,“无根水之失属于天灾,强如人祸元邪皇亦在所难防,何况是人力无法估测的灾害?人为决策,难免有失。但除非刻意而为,否则不算大过,事后的弥补方针才能真正体现决策者的处事态度。”

未珊瑚也点了点头:“俏如来言之有理。这件事情你们三人皆处理得很好,左将军方面还请缜儿费心。另外,缜儿,异儿,你们久未回宫,就趁此时各自向你们的母妃请安吧。”

见皇贵妃出面让这件事打住,北冥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再说。北冥异和北冥缜则借坡下驴,乖巧应答,随即便离开了。